「多谢老丈。」韩剑应得一声,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微微转头,看着老人掀开帘子──
就在帘子掀开的一瞬间,韩剑心头猛然一震!
这种心灵深处的震荡,比他一生中任何一次都更剧烈更不能平复,一时间天旋地转连灵魂都要发颤!
布帘启处,是满室云烟缭绕,一张草席居于正中。一个少年静静躺在席子上,身上覆着一幅白布,长长的黑发垂落枕边,掩映着清丽绝俗的容颜,却早无半分生气……
只有全无血色的唇边,兀自带着一丝淡淡的笑。
而这个笑容,却是韩剑一辈子刻骨铭心的记忆!
「……云……儿……」一剎那呆住了,仿佛连时间都忘记了流动,不知道很久还是片刻,嘴唇才记得动一动,吐出那个、他曾经以为将要埋葬在心底一生一世的名字──
云儿!!!
重逢的时候,爱和怨恨和悲哀和欣喜失落有如洪水一样,冲破心防,势不可挡──韩剑阻不住,是的,没有任何人能阻住──
踉踉跄跄冲出去,绊到椅子,一把扯开帘子,扑上去紧紧拥抱少年荏弱的身子。
温热的泪水决堤而出,湿了一片……
韩剑抓住柳煜云,像要抓住一生一世,喉咙哑了,发不出声音,就只让泪水奔涌。
云儿,云儿,云儿,云儿……
心中和口中同时喊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那一刻韩剑迷迷茫茫,怀里拥着柳煜云,心中只是乱只是痛只是喜只是……苦,耳边却分明听得那老人的声音:
「不要碰我师弟的遗体!」
一句话,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韩剑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什么?他在说什么?……遗体?……不会,不会的!云儿怎么可能……
颤抖着的手,缓缓地,搭向柳煜云苍白的手腕。
……没有脉搏。
韩剑的脸容,剎那惨淡如死。
「不可能……不可能……」他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眼前渐渐模糊了,目光却还紧紧地锁着床上的人,好象只要他的目光离开一点点,柳煜云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很深很深。胡昊似乎受了惊吓,缩在老人背后,抓着衣裳不肯出来。
「韩少侠,」他长叹一声,黯然地看了一眼柳煜云,「我很想救回他,只可惜……等我找到师弟的时候,他已经气绝身亡……」
「……气绝……身亡……?」韩剑转向老人,恍恍惚惚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
「嗯,」老人凄凉地望着韩剑,「我是他的大师兄程青蓑。师弟自小身罹恶疾,羸弱不堪……我为了治好他的病,才苦研医术十六年。到今时今日,我本来以为能妙手回春,只可惜造化弄人──」
他长叹一声,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烛火哧哧燃烧。
韩剑看着烛泪一点一点往下流,想哭,眼泪却堵着,怎么也流不出来……
心里的血,是不是也干涸了?
「这是天意。」程青蓑顿了一顿,才接下去说,「几年来,小师弟不顾伤病奔波劳碌,只凭着自小修习的《冰弦心经》,才撑得下来。他本来已是残烛之身,却又受了一剑,一下子伤病交加……惟有一死。不过──」说到这里,他眸中蓦然闪过一道光芒。
韩剑猛地一震,急道:「不过什么?程前……程师兄,求求你救他,无论怎样都好……我、我……」心神一阵激荡,韩剑竟连话也说不清了。
「不要慌。」程青蓑看了他一眼,眼神宁宁定定,更无半分犹疑。
韩剑心中一震,渐渐安定下来,却听程青蓑淡淡地说道,「韩少侠,我不能让他不死,却可以让他继续活。」
「这……?」韩剑听不明白。
程青蓑微微一笑:「一百年前被苍圣教所灭的圣女教,和墨衣教一样来自西域,却是由云南苗人创立。教中流传的巫蛊之术,极为诡异高明。其中有一种叫做借尸还魂……」
话音未了,韩剑已骇然打断:「那、那你是要云儿……呃,借尸还魂?!」
程青蓑哑然失笑:「自然不会,这种方法早就失传了。不过我曾经研究过一种叫忏魂火的草药,发觉它可以补充死人体内的血气。从而,可以借由它的效力,使死去不久、身躯脏腑完好的人,暂时和常人一样生活。」
欣喜剎那冲上心头,韩剑急急追问:「那,那云儿有救了?!」
「只有五年,」程青蓑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轻轻一叹,「忏魂火的药力在五年之内,会慢慢淡去。五年之后……你莫忘记,他终究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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