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得铁瑛脚步声渐渐远去,展昭这才重又放下一口气来,这次总算可以翻身坐起。接过白玉堂递过的里衫穿了,微微动了动颈项,肩背肌肉早僵得酸痛!半晌,抬了头,才发现那人仍是一脸难得的肃穆,直直盯住自己不放,开了口,吐出的也是硬邦邦的两个字——
「展昭。」
两个字,说得认真,说得铿锵,并且不容回避。
「此时再无闲杂人等来打扰,正事也已说过,我却还有件私事要与你谈。」
私事。
展昭当然明白白玉堂要说什么私事,也还记得他在林中说的那句话——
你若想瞒什么,至少不能瞒我。否则,一人勉强,也难骗过周遭众人。
「我要听实话,而非敷衍——那寒毒,可是伤了你的双眼?」
未等他细想,他已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
事到如今,也的确再难瞒他。
「适才在林中,你可看得清我的模样?」
「看不清。」
「那么,眼前,此时,可能看清?」
「能。」
「好——能。昨日,你问我,『这一战,我们能否全胜』,我也问了你同一个问题,你我答的都是这个『能』字。如今我再问一次——这一战,我们能否全胜?你的答案是否不变?」
「不变。」
「既然如此,现在就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
「看。」
「看?」
看。
看到的只有一双幽黑狭长的凤眼。
只是一瞬,唇上一闪而过的温热似乎倒像错觉。
耳畔听到的,却到了何时也是真真切切——
「看。此时看得到的,再过上十数年也一样看得到。那时我再问你,倘若答案变了,可要罚酒!」
此后——
温热成了滚烫;
错觉化为真实;
言语转作缠绵。
风雨飘摇。
心……亦飘摇……山雨骤来,风满西楼。
却难隔断……人间许多愁绪……
「爷。」
铁瑛叫了一声,走进房中,脸色显得比刚才更苍白了,白得发惨,甚至有些泛青。他赶着山上,一路硬趟着泥水攀上来,身上早淋了个透心凉。到了堂子里,又半刻也没停歇,除了展、白二人与韩幽鹭,按段思廉吩咐的,连流云飞龙那一干属下也是他逐个亲自诊治的。上上下下只有一个人没让他看伤,那就是赵珺。
「铁瑛,如何?」段思廉背了双手,立在窗前,欣赏着窗外的雨势,以及随着雨水沿着山坡不断滚落的泥石。
他住在堂子里唯一的阁楼上。赵珺知道他喜欢高处,下意识地把这间阁楼上的房间留给了他。
「爷,王爷拒绝属下为他疗伤,连屋也未让属下进得。」铁瑛回答。
对段思廉,他只叫一个「爷」字;「洱海月」所有的属下都只叫他一个「爷」字。因为,他要夺权,成为大理的君王。他不是什么「爵爷」,而是万岁爷!属下们都急切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我知他不会让你诊治,所以才说,只要把药送去给任擎剑就可以了。我问的是白玉堂和展昭,他们如何。」段思廉转过身,在桌边坐了,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铁璎。
「展昭暂时不会如何,白玉堂自然也不会如何。只要心定,醉卧红尘便不能伤他。除非——」铁瑛躬身接过茶杯。杯身透出的暖意让他微微一颤,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段思廉挑起眉问。
「除非入了冬,仍没有击败杨春愁,得不到解毒之法。那个时候,展昭必死无疑。展昭若死,醉卧红尘之毒定然立刻发作,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伤心之人,心绪混乱,心脉脆弱;剧毒攻心,心脉尽断,若是不死,除非他是神仙。」铁瑛答道。
「这……若是当真无法尽速击败杨春愁,可有其他回环的余地?」段思廉再问。
「不仅没有,属下还担心,根本无法坚持到入冬。」铁璎道。
「此话又是怎讲?」段思廉不解皱眉。
「常人只知寒冰掌狠毒,却不知它究竟狠在何处,是如何狠法。寒冰掌的寒毒不同于寻常毒药,它侵蚀的不是人的五脏六腑,而是感官。举凡中掌之人都会逐渐丧失掉自己的感官,先是视觉,而后是嗅觉和味觉,最后是听觉。多数人根本挨不到最后便已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废人,过着无影无声、日月无光的日子,自我了断而死。」说到此处,铁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身上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热量仿佛都在提起寒冰掌的那一刻散去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天子
展昭
白玉堂
猫鼠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