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贤不禁失笑:「至少现在,他不会明目张胆地说要改国号了。」
刘欣道:「他不说,只代表他在做。你不就是他派来想要除掉我的吗?」
或许第一天来到刘欣身边时,自己的身分已被拆穿。此刻,和盘托出,反倒没想象中那样困难。
董贤一言不发,刘欣又执起他的手,细看伤势。不料抓住的手又潮又烫,刘欣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你怎么又发起热来了?」略带责怪的语气,却让人倍感温暖。
董贤躺下,轻声说:「不碍事,我休息一下便好。」一闭上眼睛,果真有些晕眩。浑噩间,周身忽然变得暖和起来,身体被人紧紧拥在怀里。董贤一震,伸手糊乱摸索一番,碰上的是一具温暖、修长的身体。怕是我病糊涂了,他几番把我弄得如此狼狈,怎么还会管我死活?
董贤心里暗忖,神游在睡与醒的边缘。不久,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细听之下,并不像初遇刘欣时,听到的那种略带童音的发声。
男孩的成长许是在一夜之间,是在邂逅了命中之人一剎那完成的。此刻,刘欣的声音已变得沉着、稳重。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会武功。还记得你用竹叶唱奏吗?我父王曾告诉我,他在军中作战,让将领用吹竹叶的声响作为暗号。只有武艺非凡的人,才有内力吹响又细又长的竹叶,这就可避免普通人冒名顶替。你若没有深厚内力,又怎会吹得响?」
董贤暗骂自己愚笨,竟疏忽了这点。他当作没听见,继续闭目佯睡。
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突然用力一揽,董贤蓦然贴向前方紧致的胸膛。平稳的呼吸、自若的神情,都表明他已经睡去。
可刘欣却叹气:「你何苦总要在我面前伪装自己?」虽是叹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肯定,像把董贤所有的伪装,统统看作雕虫小技。
此刻,是比耐力的时候。董贤安静地躺在刘欣怀里,听着底下清晰的心跳,但就是不睁眼,不说一个字。
「我早知道你是王莽的手下,但你可知,为何我一直没把你除掉?」浓睫覆盖下,长长的眼线终于微微一颤。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雪白脸颊,刘欣伸手轻轻抚过道:「因为你与我一样,身不由己。相比之下,你受的苦,要比我多上十倍。」
简单几字,朴实无华,却胜过多少甜言蜜语。摩挲到脸颊的手指,忽感一阵冰凉。刘欣低首一看,一颗明亮水珠滑过董贤的脸颊,淌落到自己指尖。
眼泪,许是人在困到极点时,最自然的表现。刘欣轻笑:「你想睡,就好好睡一觉。到了明日,还是得忘记今天,扮回各自原来的角色。」
四周出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怀里的人,无声无息地环紧手臂。
董贤从头至尾未曾睁眼,他躺在刘欣的臂间,一个他奉命监视的人的臂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痛,往往令记忆更刻骨铭心。你抽了我这么多鞭,岂能说忘就忘?
他轻靠在那紧致胸膛上,低声轻语:「董贤一心只想偿还养育之恩,若我告诉你,他现在因为一人,想终结这等杀人不见血的生活,你一定又会以为是场骗局。」
上方的俊朗双目,已闭合许久。在这尔虞我诈,十面埋伏的形势下,仅凭刚才那句话,就证明自己必是输家。
自嘲一般,董贤猜想,此刻刘欣是否也在佯睡?不过即使他醒着,也无缘听见自己刚才那番话。因为他说得很低,就连自己也未曾听见。
***
东方拂晓,不远处的干柴已燃烧殆尽。刘欣侧过身体,手到之处却空空如也。他赶紧坐起身,看到潭边的纤长身影后,才安下心来。
他披上烘干的外套,走到董贤身后。
清晨,天鹅陆续飞降而下,空中顿时散落下片片羽毛,飞扬于山头,像是纯洁的雪绒。纤长手指触及轻盈羽毛,董贤低喃:「若像它们一样有对翅膀,那该多好。」
刘欣在后笑道:「人又怎能和飞禽相比?何况,你也不适合被喻作天鹅。」
「哦?」董贤来了兴致,转身问:「那依殿下之见,觉得我适合被喻作何物?」
玉女峰四面环竹,连崖下也被包围在一圈竹海中。刘欣微微侧身,让董贤的视线停在他身后那片翠绿丛上。
「青竹。」刘欣淡道。
有时望着董贤,偶尔会觉眼前之人有些不可触及,他身上所涵盖的气质清淡高雅,冷傲自负。犹如仙境中描绘的青竹,被烟雾缭绕,高深莫测。
「很少有人用竹子来喻人,殿下何不把我比作其他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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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欣
董贤
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