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刘欣急忙跪下,「皇上洪福齐天,往后还会子孙满堂,不应过早作出决定。」
「刘欣!」刘骜忽然变得无比严厉,他一字一顿说:「朕命你为太子,你便是太子!无可更改!」此言字字有力、句句铿锵。
刘骜说完,命总管将遗诏递给刘欣。
「恭喜欣殿下,从今往后便是太子了。」
「总管。」刘骜取过桌上的长剑,又唤:「朕赐你御剑,当着朕与太子的面,自刎!」
与刚才的遗诏相比,这话更让人震惊不已。总管看了刘骜一眼,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他跪倒在地,磕头道:「谢主隆恩。」
刘欣来不及阻止,只见他抽出长剑,向颈处一抹。董贤转头闭目,白袍上已溅上几滴殷艳的红。
「他跟了朕二十多年,你可知朕为何要他的命?」刘骜拍着刘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朕下定决心要立你为太子,无人可阻止,即是身边最近之人也没有机会。希妃和蓉妃的孩子都没保住。昨夜,太医诊断说,朕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现在只有你,才可接任这大汉的国土啊!」
不会再有子嗣?为国者竟无后代,对帝王而言,是最大的羞辱。
刘欣难以置信到浑身颤抖,他抬起头,发现在这一夜间,刘骜已衰老了许多。
一股强烈的父爱笼罩全身,无从抗拒,刘欣拱手道:「臣遵旨。」
「傻孩子,快起来,都该改口叫儿臣了。」刘骜唤来侍卫,将总管的尸首抬下,吩咐厚葬。待人走后,他沉声道:「身于宫廷,就当视死如归。若有缘,往后朕到了天上,再让他侍候。」
「皇上请节哀。」刘欣、董贤低首站在一边。两人内心都明白:一份遗诏要用千万人的鲜血筑成。
总管之死,只是个序章。用这条性命是为换刘欣一个承诺,一个负担起大汉江山的承诺。
昨日白蓉妃猝死,刘骜难免抑郁,心血来潮地请太医作了检查,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晴天霹雳。无法生育,是君王一生最大的污点。继秦后,汉高祖统一中原,刘氏王朝执政将近两百年,居然落到一个无子继位的境地。
「现在朝中局面尚还稳定,朕提早为你打算,往后你有何事不懂,可以去问王莽。」
「是。」刘欣点头。刘骜深信王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王莽兵权在握,刘欣自知,即便有了「太子」光环,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好,你先退下,切记保守此事。我还有事要与董大人谈。」昨夜的诊词,已断送了一个帝王威严。
而在自己病前,受孕的两个妃子也没一人成功诞下健全皇子。刘骜忽觉身心疲惫,想要找人倾诉。赵飞燕乃他最爱之人,可自己的身体日渐消沉,最终,却连个孩子也无法留给她。
以后在这又厚又冷的皇墙内,由谁来照顾这单纯的女人?刘骜不能找赵飞燕,他无法向她启齿一切。
偌大的皇宫,原来想找到一个可倾诉之人,竟是如此困难。刘骜内心痛苦,顾不上其他,一把将董贤拉到身边。这个宛若天仙般的男子,此刻,他只想向他诉说一番。
「皇上!」董贤一惊,巧妙地从刘骜手里脱出身。心跳猛烈加快,并非因为皇帝,而是身旁另一人的灼热目光。
内心如同刀绞,刘欣却觉得自嘲。他明明清楚董贤是个男宠,为何还会为他心痛?自己刚亲手接下「太子」之职,又怎能违背皇令?太子?太子原来就是为保权力,连肺腑之言也不能袒露,连身边之人被他人搂在怀里,也不敢吱声!刘欣内心巨浪滔天,语气却是风平浪静。
他低声道:「不再打扰皇上与董大人,刘欣先失陪了。」掌心已被指甲刺得溢出血丝,刘欣仍紧握双拳。
他转身,跨出厢房,伸手关门的一剎,却让董贤看到从他掌中央,蜿蜒而下的鲜血。殷红之血,每一滴都带着刘欣的怨念、无奈与誓言。董贤忽觉欣喜,心中盛开了一朵希望之花,无关于原本的使命。
厢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几片竹叶从天而降,飘舞至肩,刘欣随着竹叶飞来方向去寻源头。
回廊尽头,是一排挺拔长竹,原来在这奢糜的未央宫内,还有这般高雅的青竹。他弯腰捡起一片竹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奏,吹的正是《佳人曲》。李延年的心声,经你唱出,我又怎会不懂?
可现状如此,你我处在对立位置上,我若没有权力、地位,即便懂了你的《佳人曲》,又能奈何?一曲吹罢,刘欣缓缓跨离未央宫。低沉的曲调飞越长廊,飞进皇帝的寝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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