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清澶看得啼笑皆非,随口安慰道:「人都已经离开,再想也无济于事。」事实上这段日子相处,他也听了临溪不少苦水。
「你要告知族长伏藜离开的消息吗?」他试探地问。
「怎么可能!」临溪早已向伏藜表明过自己支持的立场,虽然他不打声招呼就走实在很没意思,但伏藜毕竟是他的好友。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瞒着,不过我看也瞒不了多久。族长表面上漠不关心,私底下搞不好跑得比我还勤……」临溪来回踱步,显然是心中毫无头绪。
「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来了。」清澶突然道。他前几日发现冰封有消融的迹象,于是守在湖边不曾稍离,而这期间他并未遇见少年的兄长。
临溪面露诧异之色,随即疑惑的喃喃自语:「这么说起来,族长确实有一段时日未出镜水流泉……咦,最近好像也没看到葵水?他平时时常出来走动的,怎么最近也不见他人?真是奇怪……」
清澶沉默不语,屈指暗数,心下了然,却无心说明。
无常一到,再深的情感终究要归为尘土。
他虽然明白这道理,仍有一丝惆怅萦绕在心,为那曾经共度的千年光阴。
临溪见他起身要离开,连忙问道:「先生你要回天坛了吗?」平时他入夜才回去,今天比较早……也对,等待的人都离开了,他又何必继续留在这里枯等?
没想清澶并非要回去,反而开口相邀:「我想去看看葵水。你若担心,一同前往如何?」
临溪干笑了下道:「我还是免了,现在看到族长我会很心虚,尤其族长感觉十分敏锐,我暂时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比较好……」
清澶也不勉强,互相道别,各自散去。
***
灵山化龙(27),对于鱼族来说,是一生追求的梦想;对入山的鱼精来说,却是接近死亡的考验。
靠近灵山脚下,已能领略天雷之威。紫电惊雷,每降下一道如劈天之斧破空而来,惊心动魄的弥天巨响犹如乱石崩云,被切裂的地表也冒出阵阵浓烟。
每踏近一步,雾色更加浓厚,寸草不生的四周,虽然视线为浓雾所阻,但隐约可见险峻的灵山近在眼前。
即将踏入天雷落下的范围,伏藜在周身布下三层护身的小型结界,汇聚的白芒将他层层包围,如同闪烁荧光的蚕茧。
灵山山势险峻,罕有人至,加上频繁的落雷造成经常性的山崩地裂,崎岖不平的山坡上没有半条路面平缓的山道;而在灵山地界,瞬移一颣的法术均受限制,因此要上顶峰只能强行攀登,别无他途。
第一道天雷降下,开始向上攀爬的伏藜不吭不响地承受,脚下的山石被巨大的压力挤压,不停地落下粉屑。
伏藜暗自心惊,他所布下的结界最外层已出现裂痕,然这却只是开始。
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触目可及仅有霭霭云雾,只昂首盯视着掩埋在云里看不见的目标,不低头回看自己在强风中如枯叶零落的险境。
落雷的威势与陡峭的山坡对于伏藜不论身与心,都是极大的压迫,空白的心绪只能把握唯一不改的意念,而被尖锐的山石磨得伤痕累累的手脚,比起心中的执着,身体的疼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
尚未到镜水流泉,扑面而来的跳珠捎来徐徐清风。
须臾,清澶转出一片绿意之外,眼见悬千尺山壁而下的白练激起飞雪点点,而后汇流进宽广映满绿荫的湖归于平静寂然,一名青衣童子伫立湖边,看见自己曾经的主人来到随即面露喜色,微微一礼。
清澶观他气色,虽然葵水极力打起精神,但衰弱的气息、萎靡的神色,依旧逃不过清澶的眼睛。
「不用勉强自己站着,变回原身也无妨。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而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不用过于拘礼。」
葵水执着地道:「只要葵水活着的一天,大人就是葵水的主人,永远不变。」
「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你就没学到一点圆融变通?」轻声低语,清澶微叹口气,随即作罢。在葵水不多的时间里,他也不想在这些细节上多作口舌之争。
「不然陪我坐下,走了好一段路,我也有些乏了。虽然不老不死,但一把老骨头还是禁不起折腾。」
「大人又在说笑了。」
龙的生命漫长无尽,更兼有远胜鱼族的强健体魄,不用说走一段路,就算走遍全妖境,对清澶大概也消耗不了多少体力。
两人坐在湖边,因为靠近瀑布,清澶的银发都沾上了水珠,犹如在流银上缀了幻化七彩的琉璃珠,清俊宛如天人的容颜也抹上一层朦胧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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