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感情路都走得又笨又跌跌撞撞了,哪还有那心思去揣摩别人的心情,更别提那个「别人」还是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的血魄。
「卓庄主认识的血魄,未必是现在的血魄啊。」柳煜扬按住直觉想抬头发出疑问的徒弟的后脑,无声的强迫他继续乖乖趴在自己胸前,「这些年来的伤痛与憎恨已经逐渐扭曲了血魄内心原本属于雷鸣凤的那部份,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卓庄主记忆中的那个雷鸣凤,倒也不能说得太肯定。」
他倒觉得,血魄与卓洛宇,都还爱着「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憎恨着眼前的对象,但人毕竟是活在当下,爱着遥远的过去对于现在未必有任何帮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两个人的举动难以预料,因为谁也说不准他们的举动,到底是爱对方,还是恨对方。
真正痛苦的折磨,也许是想恨无法恨,想爱无法爱,最后只能选择毁灭一途来得到两全——同归于尽,既可以杀了可憎的敌人,也可以陪伴誓言守护的爱人。
「那,师父,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他会去想办法救那些被下蛊的人。既然知道了就无法不管,这就是柳煜扬的个性,打从得知韩七带上山的消息开始,他就知道也许他们师徒必须再出山一次。
不过,这个决定还不一定会被实践,因为他更在意的是封亦麒到底想通没有,如果麒儿还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他也不会离开落霞山让最想保护的人受到伤害。
「我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啊,麒儿。」柳煜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说明自己的看法,反而把问题推了回去。
只有这件事情,他希望封亦麒能自己想清楚,然后再做出决定,而不是在往后的数十年日子中为了错失良机或袖手旁观而后悔。
「……师父今天好严格喔,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长这个了……」
他的答案?!
他的答案就是天杀的不管正道的死活冲去千佛山跟血魄解释清楚,然后要血魄离开中原武林。但是如果考量到了死在血魄手上的人命与那些正道其实也不是全部都该死,又无法那么笃定的把话说出口了……
何况,卓洛宇说得也有道理啊,是让血魄抱持着憎恨被杀死好呢,还是自我憎恨到自尽的好呢?!
这样的命运……太残忍。
他想做的事情,究竟对整个局势而言,是好还是坏?
再说,从前的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行动,但现在的他必须顾及柳煜扬的感受……
「师父,为什么血魄一定要死?」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明白就算血魄杀了那么多人,但其他人也未必就杀得少了,那,为什么就只有血魄必须去死?!
「撇去冠冕堂皇的大义,或许只是因为人们需要一个可以给自己安慰的藉口。」
「为什么血魄想死?」
「除了他本人之外,可能没有人能回答你了,麒儿。」
「……」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因为他也曾经有过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的时候。
可是,尽管能够理解卓洛宇的考量,也能够体会血魄的心情,更早就明白了人性的悲哀,他还是……
「师父,我不想照着血魄的安排走,我讨厌被他设计!」
无论血魄究竟是在想什么,他就是讨厌被操纵的感觉。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
他想做的事情柳煜扬未必能接受,可他也不愿意去隐瞒什么。
「我无法接受那种注定该死的定局,有谁能凭自己的判断去评断他人的生死?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血魄跟我们天理不容,我们不也活下来了……血魄的游戏该到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棋局由我接手。」
听他说得坚定,柳煜扬松开搂住他的手臂,下床点灯。
在黑暗中燃起的火光中,封亦麒仔细的凝望柳煜扬温和的表情。
「师父,我不希望血魄死,也没道理要卓洛宇赴死,正道那些人虽然我还是无法接受,但纵使杀人者终将被杀,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束——当血魄已经失控后,该阻止他或许是我们其他同为十大恶人之徒的宿命……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天注定。」
他美艳更甚女子的脸上充满坚毅,那是与过去的「强悍」迥异的情感,就在这一刻,柳煜扬知道封亦麒已经下定决心了。
「所以说,不想要任何人再因为这样无意义的纷争死去了吗?」柳煜扬柔声询问,在询问中帮助封亦麒更加确认方向。
他知道封亦麒内心的伤口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痊愈的,但他欣然看见封亦麒主动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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