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李延年算是正式从昏睡中清醒了,半睁双眸望向窗外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两天,卫青才从宫中回来。憔悴了些,眼下多了些黑影,精神倒还好。见任安欲言又止,卫青笑道:「不必担心,皇上只是找我下了几天棋,写了几篇诗文。」又摇头笑叹道:「不过任兄你以我的名义写的那几封情诗可害惨我了。有任兄的珠玉在前,我的拙笔不能令皇上满意,结果自然是露出马脚。唉,真是被羞得无地自容啊。」
任安这才放下心来,问道:「皇上可有旨意?」
「军令已下。」卫青道,「不过,有件事我想麻烦任兄。希望任兄能出手相助。」
「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们能给李广利援军,却不能换掉他主帅的位置。否则往大里说是削了皇上的颜面,往小里说是给本已挫败的李广利更致命的打击。就算皇上可以不顾自己颜面,下令让其他将领前往准备二帅并列,其他将领也会感觉受了极大侮辱。谁能忍受与贱民出身、又是初战便大败的李广利平起平坐,还要为他收拾善后?」
任安指指卫青笑道:「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卫青摇头笑道:「你说我现在的身份合适吗?」
「那让霍去病去。」
「李广利和霍去病互相看不惯彼此在战场上的作风,会闹内讧的。」
任安哗地展扇,轻轻摇动,道:「于是卫兄就想到了我?因为我无官无职,只是大将军麾下骗吃骗喝的门客一名。」
卫青抱拳道:「门客二字未免生疏,我可向来都把任兄当成推心置腹的好友。阵前朝中,也幸亏多得任见相助。」说着深深一揖。
任安也不避让,受了他一拜。背过身,羽扇在背后轻摇,道:「哎呀,这一拜的人情可不小,如果不还是要折寿的。」
卫青笑道:「那就有劳任兄了,我定会准备上好蒙顶茶等任兄凯旋。」
不日任安出发,前往关外去做李广利的参谋,好助他一臂之力。
卫青着人告知李延年事情进展后,也不着急去见他,准备等过一阵子李延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与其当面详谈。
卫青记着李延年曾对自己吐露过的秘密,能明白他苦心,可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了李广利。所以,得想办法好好开导一下李延年,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应该会回心转意才是。
☆☆☆
这天霍去病闲着无聊,晃到花鸟街市上,见着八哥好玩二十两银子买下一只看上去似乎特别聪明的。回到家,霍去病思量着该教些什么话才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天下太平,砍死匈奴」。
「『天下太平,砍死匈奴』,来,说!说了有食吃!」霍去病拿鸟食逗八哥,『天下太平,砍死匈奴』。」
念叨了好半天,那八哥就是眨巴着眼睛不吭气。霍去病也跟它卯上了,从花厅到饭桌再到睡房一直都带着它,非要它学会那八个字不可。直到最后实在支持不住,霍去病倒头睡去,鸟笼就被放在床头。
「……娘娘腔……呼……书呆子……」霍去病开始说梦话,「呼……娘娘腔……娘娘腔……」
笼子里的八哥跳来跳去。
第二天上朝和操练照旧,直到午后霍去病才坐定下来继续教八哥说话,晚上又把八哥带到睡房里去。就这样持续了有半个月,那八哥终于张嘴了,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不过速度太快,分辨不出说的是什么。饶是这样,霍去病已兴奋不已,半个月的心血终于有成果了!
可等听清八哥说的是什么后,霍去病青着脸抓起笼子用力摇,「臭鸟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可怜的八哥在笼子里乱飞乱撞,惊恐地惨叫:「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
霍去病脸色越发难看,这臭鸟到底是从哪学来这几个字的?难道是老板故意把脏口儿卖给了自己?不,要是那样的话,买回来不久就应该能发现了,可现在都已过半个月了。他在原地僵了会,似乎想到什么,于是抓着鸟笼抬腿就走。
门砰地被撞开,李延年抬头,看见气势汹汹闯进来的霍去病,笑道:「不知霍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霍去病把鸟笼往桌上轻轻一放,笑的狡黠:「担心李公子病中寂寞,所以给李公子找个伴儿。」
伴儿?李延年顺着他的手看去,望着八哥。那八哥因霍去病一路走动,嗓子里直咯咯,直到这会才惊魂初定,松松羽毛,开口叫道:「娘娘腔。娘娘腔。」念了多次,倒越发流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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