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色已暗了下来,烛火照亮了精致舒适的船舱,映得温暖而明亮,只是不见了那人,总显得空了许多,我推开被子,起身上了甲板。
雨已停了,楚逍背着手立在船头,衣袂翩然,未束起的长发有几缕随风飘扬,漆黑的眸子清明如水,见我过去,侧过脸来微微一笑:「睡饱了么?」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灯火闪烁,笙歌流连,心知金陵已近了,突然想起那个「六月己丑,金陵城外」,心里一阵激动,我入江湖以来,虽屡屡被仇家追杀,这么大规模的,却是首次碰到,实在让我精神为之一震。
两岸的乐声柔和如梦,听不出那周围埋伏着多少杀机,楚逍手指抚过我的脸颊,问:「烟澜,你害怕过么?」
我笑了,不疑有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楚逍默然不语,深邃的双瞳映着波光,让人心神俱醉。
一阵悠扬的笛声穿过夜风,在一片靡靡之音中分外清晰,楚逍抿了抿嘴唇,手指顺着我的鬓角滑下,声音柔似叹息:「烟澜……」
我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为时已晚,楚逍扬手在我胸前一划,我错愕地看到大片猩红绽放在淡蓝色锦袍上,眼前一黑,退了一步,翻身跌下船,流水包裹住身体,冷得像冰。
为什么,楚逍?
透过水波,我似乎看清了他的口型——
六月己丑,金陵城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我仿佛又回到三月的蓬莱岛,和风丽日,花木笼葱,楚逍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披在身后,独坐在繁花深处,修长有力的手指拈起一粒棋子,漫不经心地敲打着白玉棋盘,桌边一盏清茶早没了热气,几片花瓣被暖风吹下枝头,沾着他发梢襟上,还有一片落入杯中,在清碧透明的液体中轻轻打着转。
我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沾起那片带水的花瓣,咬在齿间,微涩的香气漫散开来,楚逍怔了一怔,随即莞尔,端起那杯已凉透的茶凑到唇边轻啜。
薄唇带了淡淡的水痕,我伸手探了过去,轻触那两片温热柔软,楚逍双唇微启,衔往我的指尖,轻柔的呼吸拂过肌肤,我心里一热,手绕到他后脑,唇凑了上去,细细地厮磨着吮吻着,楚逍低吟一声,紧紧环住我的身体,火热地纠缠过来。
一吻终了,四瓣初分,楚逍黑水晶般光华流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轻道:
「乱了。」
我抵着他的额头,问:「什么乱了?」
「这里,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指轻点棋盘,接着来到我的胸口。「都乱了。」
我低头看看黑白混成一团的棋盘,笑道:「那就由它乱着去吧。」
楚逍低低地笑了,微风拂过,几缕青丝漫过脸前,绕住我从未有过的痴迷。
「唉……烟澜,该醒了。」带着几分焦急的男声在上方响起,突然转成变了调的悲鸣。「哎哟!你松手松手!疼疼疼……」
我张开酸涩的眼皮,发现头顶是柳清风那张苦兮兮的脸,而他垂落的头发,正被我死死抓在手中。
我叹了口气,松开手,果然是好梦不常有,美景难长久,接过柳清风端来的温茶润了润喉,我环视四周,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华贵典雅又不失随性,缠枝牡丹的小铜炉中逸出缕缕轻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我伸手探向胸口,指尖竟带着微微颤抖,有些事,真的要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去确认。
衣襟内一片平滑,莫说伤口,连个擦蹭破皮都没有,我猛地坐起身,扯住柳清风的衣领,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柳清风像是被我的脸色吓着了,一时嚅嚅不能言语,此时开门声一响,在百味楼见过的男子引着一群小丫头进来,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对我安抚地一笑:「九公子昏睡了一夜,许是饿了,我叫厨房准备了些饭食,还请将就。」
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整了整衣服起身下床,对上那双清宁淡然的眸子,挑眉问:「莫嗔?」
那人浅浅一笑,道:「十年未见,九王爷还能认出在下,莫嗔实在是欢喜。」
我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看着那张眉目清俊的脸,笑道:「我离京时,你还是个小鬼,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长这么大了?」
莫嗔是护国寺唯一一个俗家弟子,当时一群光头里面只他一个顶着满头青丝,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我与他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对那个聪颖灵动的孩子,却是十分喜爱。
莫嗔斟了杯酒给我,道:「九王爷,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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