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桌边坐下,摇摇头:「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莫嗔若不嫌弃,唤声九哥便可。」
莫嗔抿唇一笑,还未答话,花厅里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他不嫌弃,我可不准。」
莫嗔脸上笑意更深,那声音的主人进了房,面容俊朗依旧,七年不见,又添了沉稳悠然,一身的霸气分毫未减,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道:「小弟,江湖秋水多,别来无恙?」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托六哥的福,难求一败。」
我六哥——李沧澜掩口低咳了几声,脸上仍是一本正经,转向被晾在一边的柳清风,道:「柳兄辛苦了,烟澜身体无碍,你去歇着吧。」
轻柔客气的语调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柳清风唯唯告退,临出门前给了我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后背寒毛慢慢竖起,微眯起双眼,戒备地盯着面前那个看似平和大度,实则乖猾狡诈的家伙。
李沧澜拉着莫嗔在我对面坐下,笑道:「我们兄弟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我冷哼一声,道:「我们兄弟有多久没打得头破血流了?」
「唔……」李沧澜装模作样地托着下巴想了一想,道:「小弟真是爱记仇,此番来金陵找我,不会只是想翻旧帐吧?」
我一时语塞,搛了一筷子银鱼入口,却是食不知味,干脆停了手,有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李沧澜,你虽然很讨厌,但毕竟是我兄长,以前你害我不浅,我也坑了你不少,今日就算扯平,我不再提,你也别总是小家子气地抓住不放。」兄弟一场,最清楚用哪种方法能让对方怒发冲冠,我失意时自然见不得别人得意,何况这人与我自小就不对盘,我取了只空碗倒满酒,递上前道:「敬你一杯,不喝是乌龟。」
这番话若是放在七年前,只怕说不到一半就得上演全武行,我现在虽然体力不足,火气却很壮,直想找人打一架消消积郁,面前这个,真是再好不过的挑衅物件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沧澜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半晌,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子,竟是气得神志不清了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提醒自己这只狐狸道行不浅,知己知彼方能应对,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是性格的扭曲程度还是相差无几的,再来就是招人恨的本领都不相上下,互残起来绝对是精彩万状。
「你不是篡了侄子的皇位么,怎么又落草了?」我拈起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寻思着在哪里扎洞比较容易得手。
李沧澜闻言笑了,与他方才假惺惺的笑容不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映得他整个人都和悦起来,旁边的莫嗔似乎有些不自在,轻轻抿了一口酒,俊雅的面容晕开淡淡的红,一时间显得亲切了许多。
这番情景,我就算再迟钝,也猜出了八九分,不由得低叹一声:「风月误家国呀……」
以前在荆州时,张伯总是盘算着为我招兵买马,出谋划策,费尽心机想要助我夺得君权,可是当上皇帝又怎么样?像李沧澜这样天生掠夺成性的人,还不是大好的江山说丢就丢,随着心上人远走江湖,真不知道他是太聪明还是太笨。
「皇权天下,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比得上我的憬玄贴心?」李沧澜笑吟吟地搂过莫嗔的肩膀,炫耀之心溢于言表,存心要让我不痛快。
失意人总是见不得别人亲昵无间,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繁花似锦,满腹的疑问混着一杯酒浇下,脑袋越来越乱,香甜中带着微苦的酒液滑下喉间,辛辣的味道直冲向鼻腔,胸口纠结成化不开的痛楚,萦绕着一个名字,挥之不去——
楚逍……楚逍……楚逍……楚逍……
皇权天下,不过是身外之物,只有他是我的,是我心爱的人,若没遇上他,一生也便这样过去了,只是尝过情滋味后,这颗心已被他占得满满的,若是失了他,我也就空了,荒了,再不剩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烟澜?一晌欢愉?一生厮守?
那日桃花纷落如雨,树下的人高贵宛如仙人临世,楚逍,楚逍,这一生厮守,你以为我许不起么?
烟澜,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怎样才能离开你?纵使此生不见,心中所念情意所牵,又何尝不全是你的样子?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我信你,楚逍,我信你,六月己丑之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我打落水中,又为什么让我毫发无损,这些我都不急于理清,现下我只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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