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碧幽听后仍是如堕梦中,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在冷香殿。当然比天牢好多了,是皇帝命人单独给他准备的一间屋子。并未给他用刑,只是防备他再度有所图谋所以上了一副脚链,我临走前点了他几处穴道,封住了他的内力,估计他是跑不出来的。”
君碧幽深深望着他:“这些天你在外到处奔波,就是在忙这件事?”
慕容雨点头道:“是。”
“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君碧幽忽然从心底升出一股怒意,有点恨他一边在抓自己的朋友,一边又对自己有所隐瞒。
慕容雨也不避闪她近乎凌厉的目光,坦言道:“因为他与你家交情匪浅,我不得不有所顾忌。倘若告诉你实情,就算你肯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也难保你不会去质问他。万一打草惊蛇,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你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就是抓到他?”君碧幽再问,语气明显有些不善。
慕容雨道:“不完全对,是在他做案时抓到他。”
君碧幽冷冷道:“你既明知他会做出这种事,为什么不去拦他?让他一错再错?”
慕容雨道:“我是他什么人?我说话他就听了?他心中的仇恨并非一天一朝积成,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没资格让他听从我的劝告。”
他说得的确是实情,君碧幽一时语塞,呆呆地回想起小时候和宫瑾一起生活的片段,一阵心痛袭来,于是低声问道:“他,会被怎样量刑?”
“这要看皇上的意思。这是他的家事,也是国事,我不好过问。不过按律法来说,他若弑君,就是违背天理人情,大逆不道,罪在不赦,按这个罪名让他死十次都够了。”
君碧幽有些诧异地瞪着慕容雨,从他冰冷得近乎无情的语气中头一次觉得他并非自己心里最初所认定的那么简单,那么超脱于尘世之外,那么的——无所挂怀。那种坚决的神情,仅仅是因为宫瑾行刺的是皇帝,还是因为皇帝是他的朋友?头一次,她感觉自己对慕容雨还很陌生。他远没有慕容如风那么纯真清澈,如一池湖水般一目了然。慕容雨更像一片海:蔚蓝的湖面,起伏的波涛都在强烈吸引着你欲投身其中。但若真的跳下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是溺身于浩瀚的海洋中如鱼得水?还是会迷失于其中,不辨方向?
“带我去看看他。”她静静地说,“我希望我能说服他改变想法。”
慕容雨无言的点点头。这的确是他把宫瑾现状告诉君碧幽的最终目的。
在大内的深处,有一座被遗弃很久的内殿,屋子很小,本来是作为囚禁被贬嫔妃用的冷宫,但此刻被禁锢在里面的却是一个男子:宫瑾。
此时本来是春天,外面都是春暖花开,却不知为何君碧幽一踏到这里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几乎比在幽罗城中给人的感觉还要寂寞凄清。殿外没有任何的花草树木,只有杂草丛生,连墙皮都已脱落,到处都在显示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君碧幽独自走进去,终于见到枯坐在窗边正发着呆的宫瑾。她颤抖着声音轻唤了一声:“瑾哥!”
宫瑾回过头来,看到她的那一刹他的眼中发出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苦笑着:“他们到底还是把你叫来了。”
君碧幽几步走过去,附下身子握住那双脚链,忧郁地问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宫瑾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淡淡道:“做都做了。何必要问为什么。”他晃了晃那副脚链,嘲讽着:“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得到皇上赏赐的东西。”
君碧幽的眼眶微微发酸,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放弃吧,瑾哥,为什么偏要与皇帝为敌?先不谈你们的血缘之亲难以分离,就是单论实力你也不可能是他的敌手。不要给自己一条这么艰难的路走。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值得你去做。”
宫瑾冷冷道:“我决定了前面的路怎么走,就不会再回头看。我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怯懦害怕。我认为是对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
“可现在你是错了!”君碧幽大声说道。“你错了,并不是错在你与皇帝为敌,而是与一个不该与你为敌的人为敌。这会让你活得很痛苦,你知道吗?”
宫瑾恨声道:“你也帮他说话?你认识他吗?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你我认识又有多少年了?你现在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背叛我?”
“瑾哥!”君碧幽难过地低喊,“我并不是帮他说话,是你被仇恨冲昏了头。是,他是比你命好,从小养尊处优,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很多你所失去的、你所梦想的。但那并不是他的罪啊,就像你被父母抛弃,在幽罗城中长大,也不是你的罪一样。或许是上天刻意这样安排,或许是因为你们各自所肩负的使命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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