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少年终冷冷地打断了他,蹙眉道,“这,与你无关吧?”
叶钧楞然:“啊?”
压抑了许久的愤懑忽然在一瞬间完全爆发,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大吼出声:“这与你无关吧?为什么、要由你来解释?你以什么身份来解释?!”
“我……”叶钧讷讷地支吾起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滥好人!”少年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声,眼中水气氤氲。
没错,他讨厌滥好人!讨厌滥好人的养父!更讨厌——滥好人的自己……
说什么“你是吉永龙夫生平仅见的音乐奇才”,说什么“有你的话,鲍曼的孩子在小提琴界就永无出头之日”……因此,就说“请你放弃小提琴吧?!”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痛苦不堪却故作潇洒……讨厌这样的养父……讨厌,十分讨厌。
听见方绪雅的告别,叶凛终从回忆中苏醒,发现脸庞上已泪湿一片。
“你的手指没有断,为何要放弃小提琴?!”克莉丝·伯姆的话语突然超越时空般撞入耳际。
他苦笑着摊开了手掌,目光无意识地梭巡着,唇边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缕苦涩的笑意。
“因为……”他凝视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梦呓般地低喃出声,“我……也是个滥好人……”
没错,他也是个——滥好人。
明明对小提琴有着无法割舍的留恋,明明对自私的亲生父母深恶痛绝,明明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嫉妒得发狂,却偏偏……无法忍心面对养父憔悴的脸庞,而故作豁达地毅然放手……但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却无时无刻不在愤懑呐喊。
有谁发现了?面对小提琴他黑眸中深沉的痛苦,面对吉永司他内心中无尽的妒恨……他清俊的脸庞上终年笼罩的冰霜,他幽深的黑眸中无尽的冷漠和深沉。全是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心碎神伤!
香烟快烧尽了,袅袅轻烟萦绕在鼻端,熟悉的气息却在此际勾起了心底酸涩的波澜,排山倒海地涌动着……灰烬一颤,掉落在地板上,便如他十来岁的青春,湮没在岁月的风尘里,一去不返……
他,真的好累。
电话铃声恰在此刻响起,他发了一会儿怔,好容易止住指尖的颤抖,拿起了话筒。“……小凛吗?”
在听到养父熟悉声音的一刹那,所有的脆弱都立刻用冷酷武装了起来,他冷冷地开口:“什么事,快说!”
话筒那端停顿了一会儿,终迟疑地开口:“你要来南部吧?
叶凛一楞,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南部国际音乐节……”叶钧在话筒那端低低地叹息,“你会回家来住吗?
家?
这个词藻乍一出现,叶凛几乎有失声长笑的冲动,与此相应的,却是眸中氤氲而生的泪雾。深吸一口气,叶凛硬生生压下了喉头油然而生的硬咽,干涩地开口:“家?”他干笑了两声,笑声却比哭更难听。“谁的家?我,还有家吗?”
“……”
不待叶钧回答,他重重地接上了电话:“那一刻,他抑制了多时的泪水终决堤而下。
“精彩极了!”董亚梅笑意盈盈,轻轻拍着手迎上前来,“绪雅你简直棒透了!”
方绪雅玉面微红,低声说:“亚梅,你别再这么说了……大家都在看呢!”
董亚梅闻言,四下望去,果然见到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成员们纷纷含笑望向这边。她不慌不忙,向众人嫣然一笑,神情自若地回过头去。
方绪雅见到她这种举动,整张玉面都羞红了,情不自禁垂下头去。
应吉永龙夫的要求,绪雅终于决定代表波士顿交响乐团参加南郡国际音乐节。留在北部的最后几日,由她担任独奏和乐团配合练习,也取得了良好的反响。波士顿交响乐团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外籍演奏家们,纷纷对绪雅的表现赞不绝口。董亚梅见到朋友风光,心中也十分得意。她素来善于交际,在人群之中顾盼自若,谈笑风生,出尽了风头。
绪难却有些害羞,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时吉永司却走了过来,未说话先是微微一笑,说不尽的温文尔雅:“方小姐,今天你的表演太精彩了!你肯加入我们乐团真是太棒了!”
方绪雅更觉羞涩,轻声说:“谢谢你的夸奖……”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场面上的客套话交待过之后,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来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吉永司悄悄抬起头,凝视着她清丽的容颜,心微微地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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