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24)

2025-10-07 评论


“可我心未变。”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他轻抚她的小脸,为她擦去泪痕。

“真的吗?”她摇头,冷眸似早已将一切看透。十年的岁月啊,将他塑造成了这样一个谜样男子。而她,又在这颠沛流离中经历了多少蜕变?间隔了十年的旧梦,是否还真值得去重圆?

旷之云戳戳她的秀额,“不许再打击我的信心。”她知不知道,即使坚守了十年的梦想,也经不起她一句冷言?

“可十年的时间并不是你能一笑而过的。”她垂睫低语,“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接受多少……现在的彼此。”她不是没有信心,只是更深地懂得:昨日的纯真,只能更加彰显今日的污浊;过去的坦白,只能更加衬托出如今的隔阂。

旷之云却展开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将她拥人怀中,“对于你,我愿意全盘接受。”

“说得容易。”名枕秋的叹息淹没在他怀里,纠缠成一句轻问:“那你愿不愿听个故事?关于我的。”

“你说。”旷之云毫不迟疑。

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的目光幽幽地越过他的肩头,望向辽远的长空,“从前,有个富家小姐爱上了一个戏子,于是决定和那戏子私奔。两人还真的私奔成功了,也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但好景不长,那小姐的父亲找到了他们,将小姐带回家去,又买通了官府,织罗了个罪名,将那戏子关进了大牢……“后来,等那小姐好不容易逃出了家里,却得知那戏子已死在狱中。与此同时,小姐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费尽艰辛找到了那戏子待过的戏班,班里的人同情她,就让她留下了。她生下了孩子……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叫枕秋,一个叫幸秋。从此,母女三便跟著戏班四海为家。

“再后来,母亲走了,留下了姐妹俩相依为命……本来姐妹两个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一个男人出现。他说是奉那小姐的父亲之命前来寻回他流落在外的外孙女。姐姐心里还有气,不愿跟他回去,妹妹却已动了心,因为她已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喜欢上了富贵的生活。姐姐只得任由她去了,谁知这竟害了她……”

“这便是你的身世吗?查案的时候,我也曾听人说起过,但是没人告诉我你还有个妹妹。”旷之云沉思道。

“你当然不知道。”从府里人口中哪能问到这个秘密?名枕秋的眼中闪出光来,亮到令人心惊,“‘他’怎会告诉别人?!”

“是名兆□?”旷之云直觉地问。

水眸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就是他,他骗了我妹妹,还……还害死了她!”

“害死?”旷之云的眼履倏忽收缩。

“我问过大夫,他说是一种病……”霜溃成水,泪光充溢了她的眼眸,“我妹妹跟著他还没到名府就死了!我……我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话没说完,泪水已将一切淹没,她战栗在他身前,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明白所有的言语在此时都会显得无力,旷之云只能更紧地拥住她,恨不得将她的所有都嵌进自己的身体,无论喜忧。

“所以我才肯进名府,我不能让他的愿望得逞!我不能放弃……不能逃避……”她已语无伦次,反反覆覆,听得他心疼,却更心惊!心底涌上一缕不安,他没工夫多想,匆匆将它按下,腾出全部的心思来容纳对她的疼惜。

名枕秋已经很久没流过泪了,只觉得一番宣泄竟似要让她崩溃。急促的心跳像是要溢出胸腔,痛彻骨髓的恨意直渗人四肢百骸,让她在其中挣扎绝望……直到他温暖的气息被吸人鼻内,他隆隆的心跳在耳边响起,她方觉得自己尚在人世,颤抖著伸出手去,紧箍住他的脊背,急迫地、贪婪地抓牢了他的温暖,仿佛是溺水时寻著了孤本——一种带著负罪感的安全。

怀中的女子已不知哭了多久,这样的痛哭号陶是否真能将她所有的哀愁排解?旷之云不敢确定,只能放任她依赖,只能等她终于哭累、倦极地在他怀中瘫软。心知她的疲惫,旷之云于是背过身去,弯下脊背,“上来睡吧。”

许是真的累了,名枕秋听话地趴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他的颈项,“我不要回去。”

“好。”他背著她走向一处台阶,然后坐下,调整了姿势,直到她软软的鼻息声起,才敢确定她在他背上已很舒服。

不敢大动,只能稍稍的侧首,看向身后的女子,见她已酣然人梦,不禁心神俱醉,伸指揽过一缕她垂落他前襟的乌发,却发现发上有抹暗红,低首再看,这才发觉未愈的伤口不知何时殷出了小片血迹,血迹早已风干在风里,只是奇怪他竟没有感觉疼痛。晚风送来身后的缕缕幽香,是不是在这醉人的香甜之中,除了她外,他已失却了所有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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