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实在不该开口,张生就是忍不住开口。自从当年他因检举科场弊端而被贪官打入死牢,历经生死幸被王爷救出后,他就一直跟随着王爷。三年多,却从没见过王爷这般模样。方五跟随王爷的时间比他长,可也没听他说什么,只隐约听说先帝去世,新皇登基,贬王爷远至南蛮,连守孝之期都未满就被迫离京时,王爷也曾又哭又笑地疯过一回。那一次是大醉狂歌,曹植的《七步诗》吟了几百遍,最后是晕了醉了就不得而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朝着皇陵跪拜便奉旨出京。然后,就成了他今日所认识的那个英王爷。时而沉默寡言如饱经世事的老者,时而狂颠放荡似楚丘狂人,又时而冲动地抱打不平,又或是天真烂漫如顽童般恶作剧……多变得像是天上的浮云。
但不管王爷是怎样的人,这一辈子,他是跟定这个主子了。但现在,他却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爷陷入怨怒、悲愤、自责之中而无能为力。该怎样劝说?宫闱秘事,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该插嘴的,甚至不是他该知道的。
正在犹豫间,龙昊祯突然抬起头,一句话也不说地冲出门去。
“王爷!”他追上几步,却让龙昊祯的一句话钉在门前——
“你不必跟着!我自己去玄冥观。”
去玄冥观?难道是要当面去问元一真人是否是那个本该死去的灾星?不会,王爷不该那么冲动!张生突然扯起嗓子叫:“方五,方五,王爷一个人出门去了。”王爷不叫他跟,总没说不叫方五跟吧?
※※※
六月,阳光明媚。整日忙着翻查卷宗,收集资料,竟是忽略了这大好的春光。而在他没有察觉时,春就那样悄悄地溜走,只给了他一个抓不着的尾巴。
穿过街市,看来已繁华如初,甚至更胜一二。而最大的变化却是时不时就有人提到那个现在让他极敏感的名字。
“无名仙师”——民间老百姓鲜有人称他为元一真人,反是有着几分亲近却又满含崇敬地称为仙师。能在短短时间内建起这样的声威,不管他是谁,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或许是哭过,龙昊祯心情已没有那么激动压抑。慢慢穿过人流,竟想了许多没有想过的事。他不可能去问无名,甚至是连说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或许在无名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罪人!但他却不得不去面对——如果无名真的是那个婴儿,那个心怀仇恨来报复的人,他能怎样?就算是无名有复仇的权利,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去毁灭这一切。
忽然很想见妙清,想对她说些什么,又好像只想看一眼她那让人不由自主平静下来的微笑。低下头,龙昊祯微微笑了,说不清心里慢慢泛出并包裹住满心苦涩的酸甜究竟是什么。他笑着,手指抚过一声重过一声、一下急过一下的心房,却冷不防让人撞了下,没等回过神已经有人推了个半大的毛孩子过来。
“公子,这是您的钱袋吧?”那汉子把钱袋扔过来,自顾自地训着那小贼:“你这死小子!不去无名仙师的书塾念书,倒要来做小贼。你还真是有出息啊!”
“要你管!”那毛头小子看似瘦小,偏偏脾气大得很,吼一声:“俺一个小乞丐,吃饱穿暖就好了!你那个狗屁书、狗屁出息能当饭吃啊?!”
“死小子,还敢顶嘴?!无名仙师没给你饭吃吗?要是搁以前,老子管你偷不偷抢不抢啊?就算你让人砍了头挂在城墙上也不干老子的事。要不是因为无名仙师好心肠,给咱们穷人办了善堂书塾,一心给咱们找出路,盼着咱们有出息,老子才懒得理你呢!你说,你自己说——你这样对得起无名仙师吗你?”
看着旁边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白他,少年也垂下头,半晌叫道:“你别说了,虽然俺不愿意读书,可俺也知道无名仙师是为俺好。好了好了,俺这就回去!反正谁对俺好让俺吃饱饭,俺就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
“打你个死小子!”半真半假地打了一巴掌,大汉的脸上却带了笑,“无名仙师什么时候说让你做牛做马了?你真当他老人家是像那些狗屁高官还是什么皇子皇孙地等着你为了一块馒头半块烧饼的小恩小惠去舔他的脚丫子啊?!他老人家那可是神仙——神仙你懂不懂?世上最最厉害的角色哎!连皇上都比不过呢!”
大汉兴奋的语气感染了众人。不知是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要是无名仙师做皇帝就好了!咱们老百姓可就不愁吃不愁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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