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向来难以抗拒美食的诱惑。走到那个男人的餐位,她问道:“你好,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男人的眼睛从手中的杯子移到她脸上,没有说话。
领教过他的怪异,夏汐这次举止自然多了,也不理他同意与否,当是在国内喝早茶,人多时与别人同桌各自用餐。她在他身侧坐定,点了一份牛排和一杯草莓香茶。
“我叫独步高楼。你是谁?”男人缓缓地开口,左手轻摇酒杯,酒在透明的玻璃杯壁回旋成小小的旋涡,映衬着光,葡萄红的酒色非常好看。
夏汐看得入迷,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更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纯正的中文。她愕然半秒才反应过来,急急答道:“夏汐。我叫夏汐。”
“夏汐?”
“就是夏天的潮汐的前后两个字。”她解释道,同时又很纳闷,独步高楼,这是什么名字?
“哦。”男人低语,“潮汐——大海——”
夏汐切了块牛排,津津有味地吃着。
“夏天的潮汐,你坐了我太太的位置。”男人蓦地冒出一句话。
“呃?”差点被食物噎着,夏汐瞪圆双眼,她又手足无措了。这个男人怎么总是让她尴尬!刚才她还没坐下时他什么都不说!桌面上又没有多摆的一套餐具,叫人怎么知道嘛!她放下刀叉,正想叫服务生帮她换位子,男人又开口了。
“她已经走了。”声音有些闷闷的。
“哦。”夏汐继续享用美食,猜测他可能刚刚和太太吵过嘴,然后太太赌气走了。用餐巾抿了抿唇,她发表自己的好奇心,“独步高楼——你的名字真奇怪。”
“是奇怪。”男人极为干脆地应答,语气似乎有稍稍的不悦。
夏汐霎时觉得自己选择与他同坐一张餐台实在是大大的不智,这么怪的男人,真是让人感觉不自在。在加国的几天,当地人给她的印象都特别友善,然而她碰到的这个呢,不知道是移民还是游人,态度极为疏离。夏汐承认自己也不是多么热情的人,但也未曾表现得像他这般淡漠。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步高楼,望断天涯路。”男人突然吟咏诗句。
他怎么乱改古人的词句呢?夏汐问道:“你上学时用的课本注的是‘独步高楼’吗?”
“应该是‘独上高楼’吧。”男人道,“独上高楼——是我事业上追求的一个境界。”
“这样子。”
“我太太喜欢诗词。我追求她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背诗诵词。有次我在她面前把‘独上高楼’念成了‘独步高楼’,她叫我去跳楼。呵呵。”
夏汐但笑不语。这个男人真的非常奇怪,他竟对她说和太太之间的事情。
“去年燕子来,帘幕深深处。香径得泥归,都把琴书污。”
夏汐不自觉地跟随他吟出下一句:“今年燕子来,谁听呢喃语?不见卷帘人,一阵黄昏雨。”
“你也喜欢诗词?”男人很高兴。
“一般啦。”夏汐微笑地回答。
“我们对诗好不好?”他兴味盎然地道,眼睛转瞬间发亮,“我说上句你对下句。”
“对不起,我不能。”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诗词了,唐时烟雾宋时雨,距离她已经无限遥远。上学时背诗词是语文科的功课之一,那时读了不少唐诗宋词或元曲,现在记得的实在没多少。她又不同他,有个诗情画意的太太做“训导”。
不过想想,现代人天天这样吟诗作对是不是奇怪了点儿?夏汐暗笑。
然而独步高楼没理会她的拒绝,径自吟咏起来:“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樽前一唱阳关曲,别固人人第程。”
“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了窗儿滴到明。”夏汐只好顺着他,一边念一边觉得真是矫情又好笑。
她在国内写时尚文字,没想到来到国外会和别人复古一番。什么世界呀!
若说她是跟一个老人家对诗也就罢了,可对方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三十岁。这种年龄的男人不应是热情无限,追求洋溢着现代气息的刺激的吗?但眼前的这个不是这样,他正吟诗吟得不亦乐乎呢。
“别去不知群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无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声风竹敲秋韵,万叶千音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尽。”等等——她怎么还跟着他念呀!“我们换个话题如何?”
独步高楼看了她一眼,继续念着:“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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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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