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翊。”乔翎起身,皱眉迎向相貌端正、嘴角抿着奇特微笑的弟弟。“你怎么来了?”
“姐姐也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
“琴声啊。”乔翊眨眨眼,若有所指地望向窗外。
琴声?原来方才扰得她看不下书的杂音是琴声?
“是谁弹的?吵死人了。”
“是他啊。”
“他?”雉一愣。
“就是那个最近天天上咱们家报到的夏停云。”乔翊回答,再忍不住一阵爽朗大笑。
“是他?”乔翎心一跳,翠眉却一掀,“他又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巴望能见他娘子一面罗。”
乔翎瞪着弟弟闰副看好戏的神情,“你好像挺愉快的,前几天提到他不还咬牙切齿吗?”
“那是前几天,”乔翊泰然自若,“现下印象可又不同了。”
她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同?”
“看他日日前来道歉的诚意,又听他说了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乔翊一顿。嘴角微笑的弧度更深,“倒教我同情起这个姐夫来。”
“他说了什么故事?”
“他把你女扮男装,在扬州与他的一段因缘全向爹娘跟我说了。”
“什么?他全说了?”她忍不住焦急,“他说了些什么?爹娘怎么反应?”
“他说自己一直把你当成男人,当成好兄弟,却不知不觉爱上了你——爹跟娘直说荒唐,却是听得眉开眼笑,就连我也觉得神往呢。”
“神往什么?”她怒斥道。
“一个男人竟然敢承认他曾经爱上另外一个‘男人’,不愧是我姐夫,够狂放。”乔翊赞赏不已,看他那模样像是全心折服于夏停云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夏停云爱上一个男人值得他们如此高兴吗?虽说他爱的那个“男人”是她,但她毕竟不是乔令羽,她是乔翎,不折不扣的女人!
夏停云不爱身为女人的她却爱上身为男人的她,这很值得高兴吗?真不晓得她这些家人究竟怎么想的?
“姐姐,我瞧你就放开胸怀,出去见他一面吧。”
“为什么?”乔翎一甩衣袖,翠眉怒而翻扬,“他如此辱我,凭什么要我如此轻易原谅他?”
“就看在他一个大男人,二十来岁了还为了讨好你拼命学琴的份上吧。”
乔翎冷嗤一声,“谁要他学琴去的?”
“为了对你示爱啊。”乔翊微微一笑,“你没听清吗?这首曲子。”
“什么曲子?”细白的贝齿轻轻咬住桃红唇瓣,她这才耐心竖起耳朵,倾听起窗外断断续续传来,极端不悦耳,更加不成调的琴声。
虽说这毕竟无恶不作忱人琴艺其差无比,但只片刻,乔翎便被这完全称不上悠扬的琴音给吸引了。
只因为这琴曲虽不成调,却仍清楚明白地传送出演奏者满腔热烈的情意,裹围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像淋浴在灿灿春阳之下。
“听出这是什么曲子了吗?”
“听出了。”她点点头,半茫然半迷惘地,心上笼着淡淡烟雾,说不上是何滋味,“是关睢。”
关关睢鸠,在何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芹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行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芹菜,左右割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又弹错了!
夏停云低咒一声,抚着琴弦的手指一停,满脸懊恼地瞪着一双总是犯错的双手。“为什么你们该死的就是灵活不起来呢?可恶!”
咒骂过后,他扬起眼睫,湛然黑眸迎向每一个行经花园、对他投来好奇目光的仆役婢女,毫不惭愧,毫不畏惧,倒教那些嘴角抿着嘲弄笑意的下人们不好意思。反而闪躲志他炯炯眸光来。
他知道自己在此抚琴的行径是挺可笑,根本不成调的琴曲制造的只有教人难堪的噪音。
尽管嘲笑吧!他不怕人笑,他怕的只是他意欲感动的对象丝毫不为所动,怕的只是他生平第一遭费尽心思去哄一个女人,对方仍是不理不睬。
这才会让他感觉自己的行径像上傻子,十足的傻子。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理他呢?
这些日子,他天天上乔府,用尽各种手段,为的就是想跟她见上一面。
为了见她,他不惜对岳父母下跪赔罪,自责从前不该如此折辱乔翎,也让乔府面上无光。
为了见她,他娓娓道出了与乔翎相识结拜的经过,更不顾会惹来众人异样眼光,承认他爱上女扮男装、他一直以为是个“男人”的乔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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