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父过世後,她更体会到,她能够不饿死街边的谋生方法,就是用那三脚猫的不入流道术四处流浪蒙骗……
纵然她说服自己必须屈服於现实,却怎麽也不能再抬头挺胸面对存在於良心和记忆里的恩师。
「喂,天亮了,妳……」
「对不起……」
沃英走近床边,本是要把她唤醒赶路,不意却听见了她低诉的呓语。
他微顿,弯身细瞧,见她把棉被抱得死紧,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地不知在说些什麽。他真担心她捂死,那可就连唯一的希望都玩完了。
「醒醒,喂,醒醒!张小师……张小师!」恶劣地在她耳边放大了声音。
她在睡梦中被完全惊吓,立刻翻身坐起,下意识地答应道:「是!」皱成咸菜乾的衣裳歪歪地挂在身上,惊魂未定的呆样,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几缕从後面掉到前额飘扬。
暂且还无法弄清是怎麽回事,她楞坐在床上张大眼。
沃英本是想依照惯例出言嘲讽她两句,却看到她眸眶里滑出一道泪水,彷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傻傻地任其流落面颊。
他怔了下,那令人心怜的模样,竟使他一时语塞。
「妳……」
张小师把目光移到他的方向,四目对瞪,狠狠地吸口气,她抓起床被就破喉大嚷:「鬼啊——啊——啊啊、啊……」被自己的鬼吼鬼叫弄得清醒了些,她很快地收声。这客店寒微简陋,墙可薄得呢。「呃……喔,原、原来是你。」还是不习惯,每个早晨都这样来一遭,她真的会提早白发苍苍。
把上衣拉好,布裙拍平,她下床越过他,根本无察他略带深意的沉思眼神,就要到木盆那儿梳洗。
拜他所赐,她每晚都是穿戴整齐才入梦乡。再怎麽说他也是个男人,虽然只有魂体,没人会知晓他们共宿一房,但她可不能把他当作没看见。
话说回来,他倒是挺守礼教的,不曾做过什麽太失礼的事情……他有时是很毒舌,不过那市井小民绝不会有的良好教养,从举措和气质上多多少少窥得出一点端倪。
他该不会真是……王公贵族吧?
唉,算了,是不是都不关她的事。
拿起布巾,她才察觉自己的脸有些湿湿的,她马上回过头怀疑指控:「你吐我口水?」唔,不过……他就算真要吐也没办法吧?
沃英挑眉,没移动过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抱胸道:「妳自己的好不好?谁知道妳睡觉姿态那麽难看,唾沫流得到处都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我流的?」她拨开遮住视线的发丝,红著脸道:「乱、乱讲!一定是你从哪里弄了马尿来整人。」他这种人最过分了。
「妳……还真会诬赖人。」现在不同她计较,但是暗记心内。「动作快点,在今儿个入夜之前,至少要到开封才行。」
「啥?」张小师从手巾里抬起脸,哀怨道:「你让我休息一下吧!」她好累啊!从湖广到开封府前,她就像是匹後头有鞭子在催打的驴,日夜兼程地赶赶赶,又是露宿野外,又是风吹日晒,好不容易给她到了,才堪称舒服地睡了一个晚上,又得赶啊?
他眯眼,「如果妳会骑马的话,咱们就可以不必这麽辛苦。」还敢说!幸好途中总能碰上好心人顺路载送一程,不然等她「走」到京师,大概要过年了。
「我……」她也想骑啊,可她个子小,又买不起马……她还希望有马车呢。
这一路上京,得花费不少盘缠,虽说吃住都是她一人的份,但不省著点用,又得扮道士假作法了。
除非一文钱都不剩了,否则,她不想那麽做……
「你……你为什麽要那麽急?」她问,悄悄地观察他的神情。
「如果妳魂魄出了窍,身体下落未明,也不知能回去的方法,妳说,妳会不会著急?」他轻轻微笑,却如面皮那般表面。
那是说……如果他真还活著的话嘛。张小师抿了抿嘴,嗫嚅道:「你……你真的确定自已不是死了……」试探性地问著。
等了半晌,没听他回应,她转过头,见他立在窗边背著她,双手交负在後,似是入定般不语不动。
「沃……喂……」干嘛不理人啊?
前进几步,她望到他的侧面,气息冷凝又拒人接近。
「沃英……」她小声地唤了唤,他还是充耳不闻。她也有些赌气了,抓住桌上的竹筒,她打开门。「好啦!你不睬我,那我也不管你了!」她要去喂小乖吃东西,才不要在这儿跟他闹别扭,想著要甩门,但终究没甩出去,她瞪著门板好一会儿,才倏地回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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