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婶接口道:“可不是,真是病来如山倒,吓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刚好大少爷又去外地打理生意了,唐先生来过两趟,对了,待会儿要去告诉唐先生说四少爷没事了。”
袁举隆点点头,伍婶和婢女收拾好后退了出去。
阿金站在床头,看着袁举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四少爷,那个……三天前那晚,您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袁举隆愣了愣,似乎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
“对啊,与江湖上刹音楼楼主唐紫烟有关吗?您那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我想想,记不太清楚了。”袁举隆弯了弯唇角,忽视掉那个名字在心底撕开的一道裂口。
“想想?”阿金愕然,“四少爷把那些忘记了吗?莫非那唐紫烟果然是女妖,将四少爷的心窍迷了一阵?”
袁举隆淡淡地笑,“乱说,世上怎会有女妖?”
阿金哑口,半晌展颜露出笑容,“忘了好、忘了好,四少爷啊,您前些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呢。幸好现在没事了,呵呵。”
袁举隆平静地笑着。怎么会不记得?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清清楚楚啊,每一次回想都能扯动当时的感受,真实得仿佛此刻又在重演。怎么会不记得啊?但他笑着,像从前一样有些傻气地笑,“阿金你在说什么呀?”
这样就好,对不对?将所有伤痛收藏在心底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不断往深处埋,直到自己也无法触及,这样就好了,不会再那么痛了,对不对?
“没事,没事。”阿金轻松地笑笑,拍了拍胸口。呵呵,没事就好,袁府最有意思、最近人情的主子四少爷又恢复正常了,就是他们做下人的福分。
☆☆☆
时光缓慢地爬走,一日接着一日,乍一看无波无澜。
袁举隆这些天毫无异样,若非要细察的话,也只是稍为显得安静一些罢了。
这一晚,阿金轻脚走进房里,见四少爷已在床上安然沉睡,便替他吹熄了灯,放心地带上门走了
关门声传来时,袁举隆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没有人知道,这些天他都是睡不着,张着眼直到天亮的。
夜色渐深,远远地传来更鼓声。袁举隆平躺着,忽然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坐起来,摸黑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纱窗,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呆望着星空出神。
为什么总睡不着呢?自小到大,他向来是沾枕就能入睡的,现在竟一看到床反而无比清醒,真是怪了。对了,她也是很难入睡的,以致总在夜里出去游荡。
又想起她来了。已经没人再问起那些事,偶有好事者问起,他也能淡淡地混过去。渐渐地,众人似乎都忘记了。
可是他忘不了。
白天稍一恍惚,就发现脑中的影像是她,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她是不是也睡不着,出去散心也老是以为前面有她飘忽的身影。
哪里忘得了?有关她的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而其中最最清晰的,是他对她深深心动的感觉。
他竟然以为自己能若无其事将那些事带过去,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太天真了。
怎么办?还是……还是喜欢她啊……他要怎么办呢?
将头埋进手掌里,却仍躲不开揪心的思念,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突然有异常的声响惊醒了他,袁举隆抬起头来,讶然望见院墙上有个黑影笨拙地翻了进来。原本以为是贼,吓了一跳,再一细瞧。
“抱朴?”
啊?抱朴跳进院子,正从地上爬起身来,闻言顿了顿,转头一看,“啊,善心人,你怎么又没睡?”站起身拍拍尘土朝他走过来,他身材瘦小,行动是挺敏捷的,可惜宽宽的道袍和里面藏着的巨大物什实在是大大的累赘,以致笨重了十倍不止。
“我才该问你为什么又爬墙呢。”袁举隆回想起来,才发觉好久以前就没见到他的踪影了,还以为他离开袁府了,“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回了道观一趟。”抱朴含糊带过,他怎能告诉别人上次的太极镇邪阵惨遭失败,连辛苦架设的“阴阳伐尸赤罗绳”也在一瞬间就被不知名的妖怪烧了个精光,其他法物更是一点效用都没有。更丢脸的是,他自己还不慎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手臂骨折而不得不回道观养伤一个月。
“哦,那你现在?”袁举隆瞅了瞅他背上插着的一大堆小三角旗子和全身到处缠着的奇怪布条,这精力旺盛的小鬼又在玩什么?
“荷荷!来看这个,太上老君捕神祝方奈令旗。”抱朴转眼又神气起来,拨出一根旗子现宝,“法力绝对不是我吹出来的,呼风唤雨驱妖御魔无所不能,八方三界的妖怪闻之丧胆;再来看我头上绑的红布巾,绣着镇邪符哦;还有背上缠着黄布带,是护身金符令;右臂系的紫布条是强力制魂符;左手上缠着的白布条……呃……那是绷带,别管这个,看这里──哗,太帝金铃,摇一摇,护体真气源源不绝;晃一晃,四方妖魔无不降服。”他这回一口气把观里所有的宝贝都搜刮来了,保证那该死的妖怪手到擒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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