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勾起了他的兴趣。走近一瞧,这院子里的园圃被人细心照料着,月下美人株株叶泛光泽、花苞硕大,可以想象夜半盛开时的场面。
向来鄙弃浪费时间在所谓闲情逸致上的冯邢琰,此刻倒是颇能理解奢靡无道的隋炀帝为何会数次到扬州赏琼花。
脚步声接近,他回头,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丫头——今天厨房忙着预备筵席招待贵客,忙到现在才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还没坐下又被追来这里送饭,小丫头白儿又是叹气又是扁嘴,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幺苦命?
辛辛苦苦送来的饭菜,每回不都是原封不动拿回去!
她看了看未点灯的屋子,嘟哝着:「又不在。」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就这幺放着吧,「她」回来自然会看见。
「站住。」冯邢琰眯眼喊住将食盒丢在院子口就要走的偷懒丫头。
「啊!」刺耳的尖叫声让他眉头扭曲,不耐烦说:「捂住她的嘴。」
白儿瞧清楚了说话的是站在院子里的公子,张得大大的口刚要闭上,看到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像动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咿……啊!有……鬼……」这回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想跑,无奈打颤的两腿不听使唤。
冯邢琰让金宝退下,看一眼屋子,问:「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白儿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锁定黑石像。
「你这丫头怎么当的?」冯邢琰说话声凉飕飕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委屈地说。「我只是个在厨房帮忙的丫头。」
冯邢琰冷眼不悦一扫——「这里的丫头跑哪儿去了?」
「她们都……都怕……没……没人愿意到这里来。」那尊黑石像是不是动了一下?她最怕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冯邢琰闻言一愣!难道奚家父子都不管,就任凭下人胡闹?
「没你的事,你走吧。」
司马蒹葭站在小丫头白儿后头说;白儿又是一惊,捧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定定神,征询地瞧瞧威严十足的那位公子,看他没有反对之意才敢移动。她低着头与司马蒹葭错身,然后跌跌撞撞跑了。
她听见丫一头说的话了?
这个疑问莫名闪过冯邢琰心中,他审视地望着司马蒹葭。
「你——」
他没看错,她的眼在黑暗中奇异发光。
冯邢琰被那双发出淡淡银光的眼瞳所惑,目不转睛地凝望她隐隐约约,她像个会透光的纸人,轻飘飘地,彷佛就要飞走。
他为何直盯着她?司马蒹葭脸上一阵热,迥开两人交接的目光,解除了魔咒。
冯邢琰顿时回神,因自己短暂的失态恼怒以及……不知所措,掩饰地打破沉默,恶声说:「你你的丫头实在太随便!」
「她不是我的丫头。」刚才他不是听见了?
「你需要丫头。」冯邢琰抢白说。
司马蒹葭古怪地看他一眼。她需不需要丫头关他什么事?
冯邢琰自那双若隐若现着银光的瞳眸读出她的想法,脸上一阵难堪,反击道:「瞧你一身打扮邋遢不成样,屋子到处乱成一团,就是缺人整理。」
「我没请你来。」
她不多话,一出口就激死人,冯邢琰一时为之气结、牙关咬紧。
司马蒹葭自顾自地往屋子走,走了几步后停住,转了方向朝冯邢琰走来,越过他,摘了几朵琼花,往屋里去。
冯邢琰想到来此的目的,勉强忍住气,走近——她在漆黑的屋里活动自如,端了个小泥炉到廊上生好火,重回屋里拿出一个装了水的陶盆搁在炉火上。
司马蒹葭蹲踞在泥炉前,一手撑颊一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炉火,心里挂意着——他。
她想着该怎样跟他谈,才能让他放弃意图?
发觉她又神游了,冯邢琰又气又是无奈,知道自己不出声,又会被她晾在一旁视若无睹。
「咳!」他刻意发出声响,「我有东西给你。」
过了好半天,司马蒹葭才意会他说话的对象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她迟缓地偏头看着——冯邢琰伸出手,昆仑奴侍卫之一递上形式眼熟的锦盒。
她缓缓站起来,移向冯邢琰,扶着栏杆探身——他们一人高一人矮,迥廊与地面的落差恰巧使两人视线平视;司马蒹葭双眸凝视锦盒里的陶俑,冯邢琰则是被她专注的神情吸引,不平衡的发现,在她眼里,这些陶俑可比他引人、珍贵得多。
司马蒹葭好生为难地要求自己移开视线,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兽陶俑,锦盒内的陶俑好象拥有磁力,牢牢吸住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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