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休试着让自己活跃起来,她是个经过风浪的女人,无病呻吟于她而言太过奢侈。
当宋习之习惯性地走到厨房时,她看到的就是何小休与水木常很默契的配合。
水木常的话不多,神情宁静略带倦意。
而何小休身上的气息是宋习之所不了解的。狂野,有那么一点;倦怠,也有那么一点;还有那么几丝的从容。她不懂,所以她的心抽搐,所以她的呼吸紊乱。
这时的水木常,平稳温和,让宋习之心生怜意。这是个不同以往的水木常……
“习之?”何小休有些讶然,“有事吗?”说好今天由她来掌厨的,怎么?
“看看,嗯,看看中午吃什么的。”宋习之勉强撑着笑。
何小休是何等聪明,她微微一笑:“喏,你来看。这碗是虾丸鸡皮汤,这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奶油松瓤卷酥,并一锅香喷喷碧莹莹的绿畦香粳米饭。”
“何姑娘的手艺真好,不像我粗手笨脚的。”
水木常低下头去,将菜一盘一盘端到托盘上,径自往饭厅走去。
宋习之愣愣地看着水木常的背影。何小休由始自终地微笑着。
师弟的春天,来了。
☆☆☆
“苏州自古锦绣地,所以我带来了许多的丝巾。”何小休打开包袱,一条一条地拿给宋习之看。
这些丝巾有着美丽的色泽与图案,质地与形状也不同。昏黄的灯光下,这些美丽的丝巾逗得宋习之眼花缭乱。
“这是软软的垂绦,这些是方缎,你看,多光滑呀。再有这一条,”何小休将丝巾摊在桌子上,“浅紫夹着淡蓝,一路轻轻地晕开去。”
一堆绫罗绸缎的旁边,鬓上斜插着碧绿如意簪子的何小休,脸色有一点点苍白,神情有一点点萧条,光影交错里她风情万种。
宋习之不由看痴了。
“你和你爹好意收留了我,小休不知该怎么报答。这些丝巾全是我多年的收藏,你要不嫌弃,便挑几方去。”在何小休眼里,宋习之是个不会装扮自己的小姑娘。为了水木常能尽早开窍,她只有割爱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宋习之推辞着。
“赶明儿个抽空,给你做双绣花丝拖。嗯——也许让水木常做更好,他的手巧着呢。”何小休把丝巾一条一条地放在宋习之身上比着。
丝巾轻柔地在宋习之腮边飘来荡去。何小休的手指是温暖的,而她却通体冰凉。
明媚的阳光下,水木常穿着米色的衣衫,手上用一堆丝线,细细结着梅花络。宋习之想象水木常这样地坐在凉亭里,不禁笑了。
“水木常是个好男人,对吧?”何小休微笑。
“他?他算什么好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文武不武,会的净是些不三不四的,动不动还哭一下,十足的小男人!”宋习之板着脸,嘴硬得很。
“那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呢?”何小休笑吟吟地望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这——”陌生的男子给她的感觉是恐惧,而水木常是温暖的,温暖得让她心慌意乱。
“出手大方没有小家子气的?成熟稳重老于世故的?忠厚老实的?能说会道的?还是精于八股善取功名的?”何小休自顾自地说着,并不去看宋习之,“依我看这些都算不得好男人。木常是个好人,天长日久柴米油盐地过下来,你便懂得他了。”
“我不懂他。”宋习之有些困惑。
“你不懂他,最好。当一个女人不懂一个男人时,她会爱他;当她什么都明白的时候……”何小休止住了,笑容在一瞬间有些冷,但她随即笑着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可是,书上的男子都是求功名成大业的大丈夫。我怎么看水木常都不像啊。”宋习之有宋习之的苦恼。她明白,不管怎么说,爹都不会把她嫁给水木常这样一个没钱没势的孤儿的,就算爹肯,心高气傲如她,肯吗?
“有听说过‘相濡以沫’的故事吗?”
“是《庄子·大宗师》上的?”宋习之略略忆起,“泉涸,鱼相处于陆,相濡以沫。”
“关于‘相濡以沫’还有另外一则传说。在一洼即将干涸的水中,两条相爱的鱼儿奄奄一息。其中的一条鱼奋力挣扎到另一条鱼身边,口吐泡沫去润泽另一条鱼,以求让对方多活一些时间。”何小休看着宋习之,“天长地久、海誓山盟的誓言都是假的。一个女人如能遇到一个能与自己风雨同舟、祸福与共的人,那才是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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