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玄_作者:常文钟(31)

2019-03-26 常文钟 虐恋

  这厮理直气壮的很:“从现在起到明年入夏的婚期,你在哪我就在哪。”

  想了想,又补充到:“管它甚的狗屁规矩教条,我不吃那一套,你若要是赶我走,那我就去找荀公告状!”

  “你……”曹徽语噎,竟不知该回驳些什么,隐在袖袍里的手只好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憋了憋,她只好装作凶狠的样子,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将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取下来塞给曹徽,而后再利落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

  司马玄歪头一笑,额角刀疤细细,模样纯和良善:“杀了我,再拿着这个让玉烟带你去无药堂找司马怀英,咱们一了百了,从此两不相欠。”

  “会杀人么?”见曹徽目光露怯,司马玄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抬手在自己的侧颈处比划了一下,声音沙哑,略带鼻音:“要先在这里划一刀,唔……算了,这样的话血会喷出来老高的,再吓到你就不好了。”

  说着,她捉住曹徽那只被迫拿着匕首的手,眉眼温和地将尖锐锋利的匕首尖端抵到了自己的肺官上。

  话语缱绻,犹如情人间耳语低喃:“还是戳这里罢,一刀下去,不过两三口茶的功夫就死了,既不会流太多血吓到你,也不用怕我叫喊出声惊了旁人,一举两得。”

  曹徽握着匕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起来,匕首锋利,仅仅是靠抖动的幅度便划破了司马玄腹间的锦袍。

  遮面的素纱一下,曹徽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一幕她思虑了多年,可眼下竟然,竟然……

  “下不去手罢,”司马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曹徽曾经认识的明朗少年的模样:“你舍不得动手的,徽——”

  一声“徽儿”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就不知去了哪里,明朗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司马玄眨眨眼,目光跟着曹徽脸上的泪水下落——那只削铁如泥的玄铁匕首,已经及根没入了自己的腹中。

  “这下、好……好了……”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抬手,司马玄尝试着拭去曹徽脸上接连不断的泪水,终于话不成句:“一刀可,可泯恩仇,若我死,你……你重头,再……”

  再,再什么?司马玄没能再说出来。

  曹徽取下总是遮在脸上的素纱,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冷静地看着司马玄因为失血渐多而从凳子上跌落。

  痛苦,快意,恐惧,忧虑,几多种情绪翻涌上来,曹媛容布满泪水的脸上渐渐浮出笑意,并着夹杂在过去七年中的所有恩怨,在这一瞬间通通释放了出来。

  夜,寂静无声。

  ///

  司马玄生平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的时候。

  八岁时入的北境军,因年纪太小,就被安排在伙房营给伙夫们打下手,或者偶尔在军医那里帮他们碾碾草药,因为这都是些相对安全的活计,不会轻易丢了性命。

  战场上刀枪无眼,北境军里的兄弟们怕五小公子出事,便总是暗地里处处护着司马玄,但父亲司马修却亲自将她调去了对月关守城大营。

  父亲说,司马家没有孬种,司马家的孩子天生属于战场,不论年龄,生为军人死是军魂。

  惠顺安帝承袭太/祖的大位后没有改元,直接沿用了万寿的年号,他在位的最后一年十月,即万寿三十一年十月,司马玄十岁。

  这一年,匈奴最强大的图哈图舍部落趁着晁国皇帝病重,晁人内部正在争抢继承人的位置,一举纠结起整整十个草原部落的人马,率领着号称五十三万的长生天勇士,一路奔袭过济科尔草原,对北境军主防线发起全面进攻。

  与左右两侧翼军的联系被切断,司马玄的祖父——北境军主将司马震被围对月关城,他一母同胞的三个弟弟,先后血洒对月关城头。

  司马震头戴孝帻,身披战旗,敌血染得手中的无痕长刀滑不可握。

  那是一场被写入晁国千秋史册的守城之战。

  主城对月关城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半月之内扛下匈奴百余次进攻,为了拖住匈奴主力,给援军争取时间,连腰刀都抱不起来的孩童司马玄也被扔上了城墙。

  敌军沿着云梯爬上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跑过来给同袍们送箭簇的小司马玄。

  年轻的匈奴士兵一愣,随即纵身从云梯上跳进来,举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弯刀直朝眼前的孩子砍来。

  “躲开!”随着一声急促的提醒,一个教过小司马玄学射箭的年轻弓箭手扔掉手中长弓飞身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