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了,它又找上了我,寂寞啊,我心灵唯一的伴侣,你来得那样熟悉、亲切而又凄美。为何你让我又泪流满面,为何你又让我满怀悲伤?我该以何种态度来接待你?过去,你天天陪伴着我,我总是默无一语地流泪,可是却感到,那时,只有那时,我才有灵魂,我才是我。当我累得支撑不起了,你便离去了,带着我的灵魂,我的心。我像一个空虚的外壳,但是,这样不会忧伤不会痛苦,甚至很少眼泪。我以为我死了呢,以为我永远地失去灵魂了呢。我不知是该快乐还是该悲哀。但是,你又来了,我感到了你若即若离的身影,悄悄地潜到了我心里,悄悄地让痛苦滋生。我知道,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让我悲伤,是我天性的热情,反复无常的热情与永不愿远离的寂寞感。我还自以为我已经痛过,不会再痛了,现实却让我不得不悲哀地意识到,我还会不断地痛,而且每一次的痛都是惨烈的、新鲜伤口的痛。我对自己毫无办法,于是也就由它了,可这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听天由命的脆弱啊。或许有一天我会把自己撞得粉碎,当我发作的那一天也就是我的末日到来的那一天,我倒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以免受更多的更长期的折磨。
春天的雨,又淅沥在窗外,我活在它的梦里,睡在它的梦里,几许凄清,几许感伤,年年如是,自从我对春雨落泪,每一个春雨的日子,它便以它哀怨般的清响,时时敲在我的心上,温柔地,孤寂地。我爱着她,爱着她如同我的一个美丽、忧郁的梦。
我是否还有少女的情怀?我是否还会有梦呢?我总感到暮色苍苍了,很老很老了,我已活过千年又沉睡千年了,醒后往日的世界早已消失,剩下的我也认不得了,我也感受不到忧伤与怀念了,那旧日的我已经永远永远地死了,埋葬在时间的无际的海里,再也寻不着了。我的一切一切已随风化为乌有。然而有时会有种本能的感觉,感到我曾经是一个有梦的少女,曾经有过灵魂。可是,我宁愿那个我是真的死了,沉睡在我心的海底,不要再醒来。我将在人世混沌地活下去,像个木偶,失却一切灵性。
谁说四月的月亮是情人的月亮,秋冬的月亮是诗人的月亮?我的月亮是没有季节的,我便是我的情人,我便是我的诗人,在那张皎洁的脸上写上我的情诗,告诉她,我的爱像她的光那样洁白无瑕,我的泪水像她那样晶莹、纯净。
我不知该用旧伤痕的疤去抵挡新伤,还是该用新伤的痛去忘却旧伤,不知该用旧我去压制新我,还是以新我去控制旧我,新旧一样痛,新旧都没有希望,哪儿才是我的出路?或者,我一生都不会有出路,因为我永远都会有新伤口,而旧的疤痕也是一揭便痛的。我但愿我是一个无情无欲的人,是一个真正的清道夫,永远不去爱别人,至少不是这样地爱。
4月8日星期四
早上上比较文学,下课后与雅冰到桃李园看一个题为“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摄影展,很美。作者是一个像我们一样大的女孩,我只有跌足叹息了。
中午看《围城》,韩襄又打牌去了,她好像没前两天那么开心、活跃,我明白她是知道我的心情的,有时感到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似乎我欺负她了,她是爱打牌,可我受不了她这样对待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她怎么样,又能怎么样,我讨厌自己总是想着她,看见她不见了或与别人玩去了,便难受极了,而当与她在一起时,也会时常伤心,当见到她冷淡时,见到她不温柔时,敏感到她不在意我时……反正,我的烦恼层出不穷,我简直找不到真正的、长久安定的快乐。我为什么总是这样痴迷地喜欢一个人,而且是女孩?又从不知悔改,也无法悔改?
晚饭后,我问她:“韩襄,你还去上机吗?”她说:“去。”我于是也就决定去了,不再跟雅冰去看录像。我知道,这两天改变不了我,我仍在走一条歧路,直到无路可走,再痛苦地爬起来,再走另一条,或者,又是一条歧路在等着我,或者我一生都要走在感情的歧路上,只愿只有我知道这种痛苦的情感,我好怕我爱的人被我害了,而我又不可能不去害她。
我只是用心去爱,是没有什么欲念的啊,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有这么古怪的热情。有时候,真想研究一下世间所有人的心,看看到底它们怎样,与我的有什么异同,或者我就不至于如此迷惘了。
4月11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