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_作者:党凤田(160)

  “什么?”她撒开了抓他肩膀的手。露出吃惊的样子。

  “你的‘丑事’多着哩。你必须都写出来,若不我就不要你!”

  云英离开山伯。坐到床上去。她悲悲切切地哭起来,边哭边诉:

  “你真让人伤心。我从省城回来嫁你。相中你忠厚老实,是个通情达理知疼知爱的好人。没想到头一晚上你就故意刺伤我的心。昨天的事是我迁就他,给你说清楚这事应该完了。可你又说我‘丑事’还多哩,有啥凭据?谣言害死人。你想想,我若不爱你,为什么不在省城嫁给别人,却回来嫁你?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待我,让我怎样作人?怎样活下去?我今也盼,明也盼,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你看看,我盼来的是如此羞辱!呜,呜,我白天想你,夜晚念你,魂都扑在你身上,要不是我脸皮薄,我早来找你。可是一想我们没有结婚,我不能像巧灵那样下贱风流。今天咱结了婚,是大喜日子,可是你,你是这样对待我,污辱我,呜,呜,我命好苦哇!呜------呜------”

  云英哭得伤心,说得委屈,一脸泪水,一片“赤情” 。她独自坐在床沿上,抽抽答答,颇是可怜。

  山伯眉间疙瘩慢慢松开了,一颗僵硬的心开始软化。他何尝不爱妻子?她文雅端庄、稳重大方,通达事理,又钟情于他。她放弃省城青年不嫁,执意嫁他,使他颇受感动。当初的定情谈话,几次来家的表现,都给了他极好的印象。她是百里挑一、人人羡慕的好姑娘。她那甜甜的笑容,她那熠熠闪光的双眸,她那动听的声音,她那飒爽的举止,都使他深深迷醉。他是多么焦急地等待这一天,他是多么渴望这一夜,他是多么热切向往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他是多么希望马上和她抱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交谈,甜甜蜜蜜地亲吻。他看看妻子华衣革履的高贵衣着,悲悲戚戚的幽怨面孔,簌簌流淌的晶莹泪珠,油然生出隐恻之心。心头一阵发热,周身的血汩汩流动,猛然有一种男子的冲动驱使他扑上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呼一下站了起来,但脚还没有迈动,他又坐下。这时有个幻影,突然又出现在面前:那个丑恶的“刀条脸” ,正一臂搂着她的脖子,用他那一圈小黑胡子嘴咂她的嘴唇,她却一动不动,甜甜地笑着,歪着脑袋任他咂!腾!他眼中似乎冒出火。啪,他的巴掌用力向桌面拍去。桌上的纸笔和茶碗,一跳老高。他大声吼道:

  “简直是男盗女娼!无耻流氓!”

  云英猛一抖,吓呆了。她没想到这个温厚的山伯会如此暴怒。她既惊慌又懊恼。她暗暗埋怨自己。不该让卜三跟自己回家来,惹这个好人生这样大的怨气。自己太不是人了,自己太鬼迷心窍了。她停上哭泣,慢慢走向桌前,好言抚慰山伯:

  “唉,都怨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我写。”

  云英铺上纸,拿起笔,趴在桌上写起来。

  杨山伯没吭声。他两手捧腮,呆呆望着那正在流泪的红蜡烛。

  云英想想写写,写写又想想。吃顿饭的工夫,两页稿纸写满了。她恭恭敬敬交给山伯,脸上还带着悲凄的泪痕。

  山伯的两眼好似被巨大的磁铁吸着。这两张纸好像变成了卜三和云英的**的影幕。他想从这两页纸里看见种种丑事儿。云英恭顺地坐在凳子上,不错眼珠地瞅着他的表情变化,希望他“回心转意”。可是山伯看完她的“检查”,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盛怒地把纸摔在桌上,大声骂道:

  “狡猾,玩人,撒谎!你光跟他亲了一次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天,到底来干什么?你们从省城来时在汽车上怎样?初五你俩去县城干什么?你别瞒我。我啥都知道。你在省城二年,都跟谁“过”了?都过了几次?你跟这个丑八怪共“过”了多少次。统统写出来!不写过不了关,别想滑过去!”

  云英一炸一惊,马上又恢复平静。她也把桌子一拍:

  “你别欺人太甚。我好言好语劝你是看在夫妻的情分上。你却不识好歹,一股劲糟踏我,污辱我。当初怨我瞎了眼,找了这样一个不懂事的男人。你叫我写,我就写,写了还不行?你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求好,没有好,随你的便。说离就离,说散就散。我不怕,更不后悔。”

  她说罢,便上了床。拉过一个被子,拿过一个枕头,连头带脚盖住,合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