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也是,竟只是站在客栈阶外,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无所作为。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般道理,她是懂的,而若是放她们身上,她便只一知半解。
忘了是几时,只记得曾看过的红楼梦里,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形容林黛玉,当下,她可将这句用在天香身上。
以前年少之时,她只是应了学校老师的要求,念了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却实在是不懂那书中女子日日愁眉不展究竟为何,心中思忖:开心难过,生活照旧,不应该快乐些活着么?
而现,她不懂的是,两位放哪儿都不可多得的聪慧之人,竟一点也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主动点怎么了?会少块肉么?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明明只一句话的事!
“这些人啊,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怎么一点不知道珍惜?”
说到底,她只是没试过在纲理伦常、四书五经所禁锢的社会中成长,才说得这么轻巧罢了。
“公主,还有二十来天冯素贞可就成亲了,考不考虑跟她坦白了去?”
林景年探上脑袋,小心翼翼地提议。
“我自然是会坦白的。”
兴起,拍案道:“那还等什么?上啊!”
“等他们成了亲,我便把我准备的信送出去。”
果然……
一瞬兴致落下。她果然不能对她由多余的期待啊。
“有没有毛病!到那时都迟了!你难道指望她那时才醒悟么?”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未免概率太小。
“我好歹是公主!能不能放尊重点!”天香反呛道,见对面人收敛了些火气,续淡淡道,“再说了,我可从未指望她能做些什么,我已经放下了。”
这人也是天真得很呐,感情这东西哪里由得了自己,将“放下了”这三字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有用么?
“没指望?那你偷偷跑来妙舟作甚?”林景年挑眉戏谑。
“那是以前,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瞧瞧,又是这淡然漠世,似是已将尘世情愁尽收眼底的讨人厌的模样,没有一点波澜。
林景年意噎,移去视线,低头品茗一口手中清茶。
“你就嘴硬吧,有你哭的一天。”
一瞬的寂静,天香没有马上回嘴,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姗姗低语道:
“你不是知道的嘛……
我哭得还少么……”
她如此说道,苦涩的眼角牵着唇瓣扬起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林景年不忍去直视,那些苦涩的玩意儿却也泛上了她的咽喉,实在是难受。
“知道,一点吧就……”
这几载华年,她泪沾襟袖,对桃花醉脸熏熏的模样她确是见过不下十次,想着早该麻木,那日再一见,还是涌上了些恼怒与无奈。
“你说,你也曾有一倾心之人要与他人成亲?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见你提起,我还以为你醉酒忘了呢。”
“那人是男是女?”
“女。”
“那你有去争取么?”
“我,”她语塞,窘迫地解释,“我不是被弄到你们这儿了嘛。”
“那你怎么不赶快回去?”
“我不放心你们俩啊。”哪有在剧情结束前调台的道理。
“哼,难怪她要跟别人成亲了。”
“咳咳!”
天香冷不丁冒出的这一句话,害得她差点呛死在这妙州。
得,被将了一军。
原来她这个21世纪的新青年,也不是真如想象般洒脱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真是绕不开这个理了。
她如此执拗,能为了什么?还不过是不想天香如她这般后悔莫及,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罢。
看来以后说话得委婉些,被人戳穿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江上白鹭一半儿沾泥,一半儿飞,扫却了石边流云,在闹市之中,仍是万分自在。
如此杏花烟雨,也不枉来这一遭。
“你那梳子还在么?”林景年视线不移半寸,直勾勾看着窗外景致。
天香不答,算是默认,许是猜到了些这人脑瓜里的小算盘,斜睨她一眼,提防得很。
“你不是想知道我过往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