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份炙热她注定无福消受。
不知过了多久,冯君洛终于松开手,陆荻跌坐在她的脚边。
“贤贵妃陷害闻忆容让她当了替罪羊,我帮你杀了你杀不了的仇人,你会用一辈子来报答我吗?”冯君洛冷冷地问,声音比夜雪还凉。
第3章 下
不知过了多久,冯君洛终于松手,陆荻跌坐在她的脚边。
“贤贵妃陷害闻忆容让她当了替罪羊,我帮你杀了你杀不了的仇人,你会用一辈子来报答我吗?”冯君洛冷冷地问,声音比夜雪还凉。
陆荻抬头看她,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冯君洛,那天她穿的也是粉色,被连滚带爬的逃窜弄得破烂不堪,即便如此她也还趾高气扬掐腰发号施令,说着觉得不解气,又踢了自己一脚,踢到被蛇咬伤的伤口上钻心的疼。陆荻从小就是话少安静的,有点逆来顺受的闷,性格里唯一还算硬气的倔强也是流放后苦寒之地被磨难压榨出的茧壳,没有棱角。那时她对冯君洛百依百顺,可这一次不行,这一次是为了闻忆容,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最后也没来得及再看含冤而死的爱人,她虽然被逼又无法摆脱此刻的处境,但这句话忽然点亮她心里隐秘的刻毒,从闻忆容死的那天起,这刻毒就在她心底生根。
可是,就算贤贵妃真的死了,仇也报了,她也不能忘了曾经占据她全部生命的人,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你的条件我做不到。”陆荻看着冯君洛,瞳仁明亮,晶莹泛起水光,“我答应她要陪她一辈子的,她死了,我的一辈子也结束了。”
“原来你还知道她死了啊!”冯君洛咬着牙落下泪,扑向陆荻将她按倒在地,强迫她看自己哭泣的狰狞面容,“她死了五年了啊!你为什么不能忘了她,不能忘了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誓言?”
陆荻看着她,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誓言在死后才有意义。”
冯君洛停住哭泣,呆呆地看着这个她熟悉又从来不了解的人,再也说不出想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只这一句话,她全部的爱和祈盼注定都是镜花水月,都是没有意义的倒影。她松开手,站起来,跌跌撞撞扶着栏杆站稳,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唯一能吐出的字。
“滚。”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下来,寒风骤起,冯君洛从绝望中苏醒,水榭空无一人,她站在无边的寒冷中,脸上的泪痕早已冻成薄霜。
后宫中今日流传的,是皇上最爱的宸妃福薄,才受宠一个多月便染了风寒病倒,一病也是一个多月,还有人说是贤贵妃谋害想让她悄无声息的死。但皇帝却没有因为一场突来的疾病淡去喜爱,他日夜关切陪伴,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终于在年关之后,宸妃的病好了,又能风光得横行在偌大的皇宫,而她即将受封贵妃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永嘉宫人人欢欣雀跃,她们已经忘了陆荻的存在,偶尔想起来也觉得宸妃不过是新奇想在宫里放个乐伎,现在腻了也就忘了。
陆荻知道,冯君洛大概永远都不想见到自己,可是没有她的旨意,自己也不能返回长乐署。长乐署新来了一批年幼的小乐伎,其中一个人被安排跟着陆荻学笛,她只得往返长乐署和永嘉宫之间,向小乐伎传授自己的技艺。
她心中期望冯君洛忘记自己的存在,又知这根本不可能,就像她忘不掉闻忆容一样。
这一年的冬雪格外频繁,一场接着一场,到处都是不化的银白,这很像她入宫的第一年,可那一年她回忆起来没有寒冷只有温暖。她和闻忆容在雪夜剪掉焦糊的烛芯,谈论书里她们再也无法亲历的山河景色,热酒在两个人唇间化成温柔,她吹了一曲又一曲,不累不困,只要想到唯一听者眼里的笑意,她吹出的曲调里都能满溢着融融暖意。
这样平静的时光还是被诡谲的风波打破,贤贵妃需要一个替罪羔羊,闻忆容无宠无位,默默无闻,成了她最好的目标。皇帝不会费心在这样一个他记不住的女人身上,闻忆容一朝成为阶下囚,甚至没有屈打成招就被赐死在冷宫,陆荻用她所有的值钱首饰金银买通管事太监,只在乱葬岗外远远看到火光冲天,看到那个温柔了她全部爱恋的人化作漆黑灰烬的黑烟。
就算是她,也会仇恨,但她的卑微让她几乎无法复仇,她等着机会,怀着爱和恨在这巨大的坟茔中匍匐,却没想到冯君洛的出现让一切变得复杂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