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你是个苦命孩子。我和你爸都走了,你怎么过啊!”她的声音非常凄凉。
“妈,我这不活得挺好吗?”蓝玉努力微笑着,但不一会儿,便泣不成声。
“妈,还有我们啊,我们不会看着妹妹吃苦的!”蓝玉她哥说。
“看不到她身边有个男人照应,我死不瞑目啊……”老人泪流不止。
接下来的两天,蓝玉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矛盾之中。我一直怂恿蓝玉接受嘉峰的追求,同时给老人一个交代。现实不可回避,一个女人总得给自己找个归宿。再说嘉峰也还算是不错的男人。
也许是蓝玉真的动了心,也许完全是屈服于现实,老人临终前,她终于把嘉峰和小白一起领到了家里。尽管嘉峰拖着个小“油瓶”,蓝玉她妈看上去还是很满意的。她拉着小白的手,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操办完母亲的丧事,蓝玉的哥嫂就回了他们的小家。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蓝玉孤零零一个人。蓝玉已被接踵而至的打击折腾得不成样子,本来就瘦弱的身子越发单薄了。嘉峰建议她加入他和小白的生活,起码饭可以在一起吃。但蓝玉不肯。她说她没感到孤单,爸妈虽然去世了,但他们的爱没有断。
一个秋阳温和的日子,因为下午没有客人预约,中午我便和蓝玉打了饭,庸懒地坐在湖边的石桌旁吃。微风吹皱了一湖秋水,湖边的秋草除了颜色变深外,依旧郁郁葱葱。南国植物的凋零总是孕育在萌发之中,因此在任何季节,草木都没有荒凉之感。
“看来是上天的旨意,你是嘉峰的。这回我不是乱点鸳鸯谱了吧?”我笑了笑。
她低头嚼着饭菜,没有吭声。
“别要求太高,知足常乐。”我又开导她。
“不是我要求高,我和他之间有隔阂,打不破的。”
“你应该更放得开点!”
“不是,是他没完全接纳我!”
“日子长了就好了。”
“一辈子也不行,他心里一直藏着人呢!”
“藏着人?谁?”
“他前妻!”
58
秋意越来越浓了,天空晴朗时,显得格外高远,校园的风中弥漫着干爽的草木味。
这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天空湛蓝,让人有溶入的欲望,有与之比个高低的野心。
将近中午12点,我送走了一位来咨询的女客。蓝玉去校食堂打饭了,我走到咨询所门口,靠在门框上缓口气。门前的榕树干旁飞绕着一只金黄色的小蜜蜂,猜不透它围着树干忙什么。走在太阳下还有些烤得慌,拿着饭碗去食堂的学生们,眼睛是眯着的。但阳光下的风吹进室内,却有股惬意的清凉。这样的秋色,这样的感觉,着实令人迷恋。
一阵手机铃声把我从沉醉中叫醒了。一定是熟人打来的,非常了解我的作息时间。我一看号码,是戴阳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满又怎么了?”我抢着问。
他支吾着说不出口。
“怎么吞吞吐吐的?快说她怎么了!”我越发担忧起来。
“我想占用你的午休时间,和你谈谈,好吗?”他礼貌得有些过分。
“谈小满?”
“是的。”
“是小满叫你找我的?”
“不,她从没提过你。”
“她妈有没有提到过我?”
“也没有。”
我稍微放下心来。小满把我藏得很深,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小满她妈也守口如瓶,可能是顾及女儿的面子。我猜戴阳这次找我,不是因为小满的身体出了问题,而是为了她脑子里的老问题——可能戴阳已经发现了她喜欢过同性的秘密。我不想面对这尴尬,但无论如何,逃避是不应该的。犹豫了一阵,我还是答应了他。
“谢谢你!半个小时后,就在‘课余时间’见吧。”他礼貌地挂了机。
蓝玉给我打的菜是粉蒸排骨和清炒芥兰。早上,我给桑子准备的中餐也有清炒芥兰这道菜。这正是芥兰上市的季节,新鲜爽口。由于惦记着小满,饭菜我没吃到一半。我放下饭盒,跟蓝玉交代一下,就匆忙洗了把脸,来到“课余时间”。
戴阳还没有到,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餐厅里播放的竟是王杰的歌,这早已不是王杰的时代了,估计是某个学生的收藏,餐厅老板是不可能有这种品位的。一曲《一场游戏一场梦》听得我心荡神弛,如陷云雾。餐厅服务生向我推销鲜榨葡萄汁,我没有看她,只是机械望着音箱点点头。之后,《安妮》响起,我的心竟控制不住地悸动起来,我想哭、想喊、想疯狂……这,也许就是一个优秀歌手的魅力吧,无论再过多少年,他的声音仍会给人诸多的感染和震动。
服务生把深紫色的葡萄汁端来了。我吸了一口,的确新鲜爽口,这才意识到,是葡萄成熟的季节了。呆望着深紫色的葡萄汁,小满的面孔渐渐从杯子里浮了出来。小满在我脑子里出现时只有一种形象:穿着网球装,拿着网球拍,对我投来淡然的一瞥——这是她第一次展示给我的形象。这和说梦话有点像,无论一个人掌握多少种语言,梦话里使用的总是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