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淮撇撇嘴,心里颇有些吃味。
他瞧见老爷子脸上悲喜交加,在经过法事场的时候,特意停下了,双手合十,分别给佛爷和道爷躬身行了个大礼,态度相当虔诚。
哼,老头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在政商二界呼风唤雨,从来不信报应鬼神,如今竟给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弯腰了,到底是骨子里亲,若非亲父,不至于如此。
陈南淮鼻头酸酸的,又恨又妒。
他笑得斯文,疾步迎了上去,喜道:“爹,她醒了,终于醒了。”
“我知道。”
陈砚松声音都有些颤,眼圈发红,忙往上房走,忽然记起什么似得,停住了脚步。
陈砚松从怀里掏出个穿了珍珠的大红平安结,抬手,将儿子脖子上戴的平安扣勾出来,将穗子系上,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柔声道:
“这个结是爹爹问慧安大师请的,在庙里供奉了三日三夜,能保你平安,不许取下来。”
陈南淮一听这话,不悦登时烟消云散。
爹爹,还是疼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收~谢谢啦一番忙乱下来, 已经入夜了。
屋里多加了两个炭盆,烧的又香又暖。
丫头们还特意折了几株开得正艳的寒梅,插在白瓷瓶里。
烛光婆娑, 微光照在梅枝上, 在墙上打出个单属于梅的风骨影子。
盈袖此时虚弱地坐在绣床上,背后垫了两个厚软的被子。
她感觉累极了, 头昏昏沉沉的, 还没有晕倒,全靠方才喝的一口补药撑着。
自打她醒来后,那个叫李良玉的姑姑就开始脚不沾地地忙乱。
先是叫两个年纪很大的名医会诊了番, 又叫尼姑道姑进来烧符招魂, 怕她又受风寒, 没让丫头给她擦洗身子, 说待会儿要见老爷, 只穿寝衣到底不太恭敬, 换身夹的罢。
等她换好衣裳后,这位李姑姑上下了番她, 亲自动手, 帮她把头发绾起来, 特意给她脸和唇上抹了些胭脂,说:您是咱们陈家的大奶奶, 以后的当家主母,老爷自然是珍重万分,他这些日子因您的病, 日夜焦虑,咱做儿女的得孝顺,稍稍打扮一下, 让老家看着高兴。
想到此,盈袖从枕头下翻出个镶了宝石的贵妃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即便扑了脂粉,脸色也不好,锁骨头上有个红痕未消散,是谁留下的,陈南淮?
那会儿换衣裳的时候,她瞧见身上有欢爱过的痕迹,而那下边更是疼,弄得她稍稍一动,就是阵虚汗。
若真是陈南淮弄的,那这个“丈夫”就太坏了,怎么能在她病重昏迷期间做这种恶毒的事,可是,他瞧着斯文俊美,又极关心她,和坏完全扯不上边。
她怕惹事,什么都没问,佯装没发现这些伤,由着李良玉、荷欢和海月伺候换衣。
后边吃药的时候,李良玉坐在小杌子上,一边给她喂药,一边说:“大奶奶,其实你失了记忆,倒是一件好事。”
她佯装糊涂,略问了句:“为什么。”
李良玉叹了口气,将原委告诉了她。
原来,她姓梅,叫盈袖,原籍在北方,后举家南迁,在丹阳县住着。
因多年前父亲救过陈老爷的性命,便和陈家定下了儿女婚事。
去年,在衙门当差的哥哥摊上了宗人命官司,全家陷入了困境,正巧陈老爷带着儿子来南方议亲,不仅帮哥哥将官司了结,还托王爷给哥哥谋了个官职,曹县的县令。
李良玉说。
她与南淮少爷去年就认识了,感情十分要好。
因北方的习俗,成婚得先在女家小办,后才在男方家举行大的婚宴。
年前,她就和南淮在曹县成了亲,前不久在回洛阳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她受了重伤,这才昏迷至今。
……
每每回想过去的事,盈袖就头疼欲裂。
她依稀知道自己有哥嫂,这是刻在骨头里的,哪怕忘记很多事,亲情的感觉总不会全部磨灭。
盈袖痴愣愣地盯着贵妃镜发呆,不知为何,在昏迷这段时间里,她总是在重复做一个噩梦,梦里有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在欺负她,她每每有了点存活的欲望,可一看到这男人,就不愿意醒来。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陈南淮?还是其他人?
“大奶奶,你还好么。”
李良玉扶了下髻边的凤钗,盯着疲软出神的盈袖,柔声问。
“啊。”
盈袖被吓了一跳,虚弱地一笑。
“我没事,大抵睡太久,有些乏。”
“那……”
李良玉微微扭头,往黑乎乎的窗子那边瞧了眼,笑着问:“老爷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了,你还能撑住么,莫不如……明儿再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