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想起今天的来因,她拉着我的手笑说:“少爷自上次从西枫苑回来,这几天正闹便扭,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好。”
碧莹熟门熟路地拉我到月牙型的一条人工湖边,她告诉我说,这条湖原来叫月牙湾,少爷硬改名叫木槿湾,她指着前方一个红影说:“看,少爷为了迎你,刚刚准备了半天啦!”
我呆在那里,木槿湾边千丝万楼的杨柳枝随着chūn風,柔qíng地拂着水面,一个红发少年,玉冠锦袍,流苏缨络,鹤纹玉偑,衬得他如健树骄阳迎风而立。
他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拿着一卷书册,以面前那棵柳树gān上的一只天牛为目标,眼神笼着朦胧诗人的光彩,宽大的袖袍随风鼓起,翻飞,然后他缓缓回过头,深qíng而緩緩地說道:“木丫头,你来啦。”
我承认,他那酷酷的POSE摆得很好,基本符合了那个时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美男子意境,然而唯一的败笔,是他手中的那本书册—拿倒了。
我忍住笑意,知道他故意作样子吸引我﹐心中自然沒有生我的氣﹐也放心了﹐慢慢走過去﹐一本正經地福了福﹕“玨四爺好。”
他冷哼一聲﹕“你來作什麼﹖不是忙着祠候你那瘸子少爺吗﹖”
嘿!好大的醋味,我笑道:“上次惹珏四爷不高兴了,木槿心里不安,过来看看少爷。”
他别过头,又冷冷一笑:“本少爷只爱江山,自然不会被一个女人伤到。”
好!颇有王者之风,一定又被果尔仁洗过脑了,我等着他再些说什么,他却潇洒地临风坐在太湖石上,继续保持着帅帅的样子,也不说话,我一时想不出说些什么,只好搔搔头:“少爷既没什么事,那木槿就先告退了。”
刚转身,一双猿臂从我身后将我环住:“别走,木丫头,别走。”
我心中一松,侧过脸,唇无意间滑过他的脸颊,我的心一阵狂跳,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柔声道:“木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一定会来看我的,你……别走。”
心中仿佛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变得异常柔软,我低声道:“我不走,四爷先放开我吧。”
他的酒瞳绞着我,却慢慢依言放开了我。
我的脸一阵发烧:“今儿来,我还给少爷带了一样东西。”
我拉着他坐回刚才的太湖石上,从怀中掏出一本诗集,里面写的都是我最喜欢的一些唐宋名家的诗词,不过都作了特殊处理。
果然一开始他明显地兴趣缺缺,但碍着我的面子,勉qiáng挂着笑,我拉过他的手,轻抚在满是针孔的页面上,然后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chuī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huáng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我最喜欢的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宵》,不过是花氏傅立叶盲文版,他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后有些冰冷的恼怒。
我依然对他坚定地柔笑着,抓紧他的手抚摸着,一字一字轻轻地,更缓慢温柔地读来,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后来越来越明亮,看着我,充满了一种复杂的喜悦和激动。
我很高兴,qíng况比预期的要好得多,他不但没有被激怒,而且接受了我的帮助。
当我念完青玉案《元宵》,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有些痴迷地说:“木丫头,这首词作得真好,是你作的吧……”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这么老实天真的孩子面前,我实在撒不出谎来,便但笑不语,他又摸着那首词一会,跟着念了一会儿,说道:“木丫头,你真聪明,想出这法子来,难怪果尔仁说你机敏狡诈,城府既深﹐口蜜腹劍……”
唉?!你在夸我,肯定没错,可这果尔仁是在骂我吧!
只听他喃喃说着:“这首词说得对,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香,练武时候也老走神……其实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一回头就看见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抬头迎上他明亮的眼,这个孩子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果有一天,他能和我一样看到这世间的美景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