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杀子仇人站在面前,怎不叫他眼红?他并不知道湛飞阳和雷海城之间的纠葛,雷海城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听在湛鸿耳朵里就成了反话,他险些气炸肺,破口大骂:“我儿当然是英雄男儿,不然也不会中你这个jian险小人的计,被你下毒害死。姓雷的,你卑鄙无耻!”
雷海城目光一暗,随后又释然。当着另几人的面,他无法道破真相。况且就算他说出湛飞阳是因为不肯杀他,迫不得已喝下西岐国君的毒酒自尽,估计湛鸿也绝不愿相信儿子会与天靖人jiāo好,反而白白令湛鸿在同僚面前丢颜面。
斯者已矣,万般恶名就由他一人承担罢。只要可以成全湛飞阳的忠义名声,被人rǔ骂几句实在算不上什么。更何况,骂他的,是湛飞阳的父亲。
湛鸿见雷海城不出声,越发愤恨,猛发力甩开众人,上前朝着雷海城面门就是一拳头——
雷海城竟没闪避,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又缓缓转回头。轻轻擦去嘴角滋出的血沫,一言不发。
湛鸿怒火烧得正旺,见状只是愣了一下,也不去深思雷海城为何不还手,揪住雷海城胸口衣裳,又连赏了雷海城两拳,尽中腹部。
第四拳正要击出,一直低垂眉眼的雷海城霍然抬头,目光沉黑如两泓无底深潭,刹那捣碎了湛鸿心神。
拳头一紧,已被雷海城左手攥住。随着少年手指慢慢收拢,湛鸿几乎听到自己拳头骨节发出类似碎裂的声响,他忍痛咬牙,冷汗却已流满额头。
就当他以为自己的拳头会被捏得粉碎时,雷海城松开手掌,对大惑不解的湛鸿冷冷道:“雷某敬令郎是个难得的英雄人物,才受你三拳。”
目光越过湛鸿等人,悠然道:“湛将军,贵国已与天靖结为兄弟盟友,尽释前嫌,请将军自重。原陛下,雷某说得可对?”
湛鸿诸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果然见公子雪换下了朝服,素衣翩飞,捏着几片叶子朝这边走来,赶紧行礼。
公子雪只听到雷海城最后那段话,微微一笑,将梦仙藤叶jiāo给雷海城。才问诸人:“你们下了朝,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湛鸿听他口气,似乎并没有看到他殴打雷海城,心里稍宽,又始终忿忿不平,指着雷海城问道:“敢问陛下,此人是天靖定国王,连杀我西岐láng营、虎营两位主帅,陛下为何还要留此人在宫中?”
公子雪清秀的脸容如笼上层薄冰,寒声道:“两国既然结了兄弟之盟,西岐请天靖王爷来做客,有何不可?”
湛鸿悻悻道:“就是这兄弟之盟,已经害我西岐损失——”
“湛将军!”公子雪截住湛鸿,显然有些事不愿让雷海城听到。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众人,转身走在了前面。“若要商议国事,就去议事厅。”
湛鸿对雷海城怒视一眼,和诸人跟在公子雪身后离开。
看来西岐朝中,对与天靖结盟之事颇有微词……雷海城微微眯起了眸子。
想想也是,两国才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转眼两国国君又握手言欢,叫那些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qíng何以堪?
朝臣中有人不满是必然的,公子雪又根基未稳,要压制众人的qíng绪恐怕也非易事,难怪近来总显得有心事。
雷海城怅然站了好一阵,眼看天色将近晌午,才走回藏书阁。
摒退阁里的仆役,他独自上了最顶楼,烧掉梦仙藤叶,慢慢解开秋衣。
小腹上,赫然两团紫青淤痕。
飞阳他老子,力气还真是不小——雷海城苦笑着牵了牵嘴角,再也遏止不住胸口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血。
“王爷,你受伤了?”一个声音压得极低,无预兆地从角落里传出。
听到动静同时,雷海城一手已提起烛台朝声音来处飞砸过去。“什么人?”飞快抹去唇边血迹,转身。
两条人影从角落yīn影里窜出,手忙脚乱扑灭了身上的几处小火苗,láng狈地道:“王爷恕罪。”
是两个青年男子,身穿藏书阁仆役的黑衣,但雷海城确定今日之前从未在阁中见过这两个仆役,却又觉得面善,再一想,恍然道:“你们不是澜王身边的人吗?怎么到西岐来了?”
两人微露喜色,趋前低声道:“小人孙七、谢十三是奉太上皇和我家王爷之命来西岐侍奉王爷,供王爷差遣。今早才潜进宫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