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作者:三千界(120)

2016-10-19 三千界

  我轻笑,坦然道,“其实,学了棋后,从不曾长进过。”

  ——当初学这个,只不过为了能够看懂。

  芒他,家庭熏陶,自小习棋。他下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坐在一边看,所以么,得入个门。

  当然,看棋总是少于看人。而且……我一坐那,他八成会输。因此,凡是他棋友有目的地找他赌棋,总喜欢拉了我去旁观。

  那些岁月,我和他都输棋不少,又何尝不是赢了很多。

  “……”把棋盘旋翻,梁长书看着我的凌乱败局,近乎无声地喟叹了句,“人生如棋。我虽能赢你,却有正旁君,总胜我一筹。”

  我心下轻嗤,啜口茶,移开目光,没有接口。

  赢我一盘棋,什么时候也有荣幸,成了一种对他的肯定了?

  至于东平和梁之间的较量,并不是正旁君和梁长书的较量。就算当初那盘棋梁长书赢了,如今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实力太过悬殊,一人之力难以扭转大势。

  而且,比起梁长书,还是正旁君入眼些。私人之惠为一,另外,他以信立身,所以有前些年大柯国都被困时的,正旁城下一诺出,三万困军甲尽解。他许了不屠,不烧,不掠,素以彪焊闻名的东平军入富城后便无一扰民。这也是除善辩见机外,正旁能够成为东平名谋的缘故之一。

  可梁长书……

  哼。

  何况,人生如棋……

  棋,却不是人生。

  八十二

  正在那里一边小心应答,一边想着若有机会自己救济,该从面前这个混球身上讨回什么赔偿,却有汤烷急急来报。

  “什么事?”寺御君派了随身侍从亲来,这事肯定由头不小。

  “今日晨,尉降平全两国于……”

  没有细听他后面说什么,我起身直接往中帐去。

  哪里降、怎么降、谁呈降书、割地多少,如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东平大军不日即将返程。

  返程必经镀。

  解甲进城,亦是猛虎。

  “今晨降书一出,拨去留守新地之外,平军尚有六万五千之众,明日中午可至此。”寺御君道。

  “昨日刚有粮糙运去,周转的一直只有重伤之兵……”我接口,叩叩桌子,十分担心。

  “营中大军,和镀城驻军,七万有余,若是攻城,一可当十,何有可虑。时军卿不必如此不安。”梁长书开口。

  “请问梁大人驻军多少老弱?多少新兵?久经沙场者几何?镀城四周待守集镇数目几何?”我大恼,起身bī问,“东平向来以残bào闻名,城不降则野必肃,梁大人难道要guī缩于内,弃城外子民与不顾?若是镀城成了孤城,攻不攻又有何妨?”

  “皇甫公子莫急,东平尚未有战意。”

  “东平本国新地,一梁东一梁西,远地不治,梁有名将而无悍马重车,东平焉有不取之理?”虽知寺御君好心安慰,还是无法不用气势汹汹的反问句,“梁腹地现有王亲兵六万,庞大人领兵五万在东,而东平尚有大军二十五万皆在境内,所布不祥,怎能放心?”

  “远地不治……”寺御君又是一下抓住了关键。

  “正是。”我重重qiáng调,“何况兵马悬殊。”

  “时军卿此意,东平奉玉奉金……”梁长书放下茶杯。

  “早已存意。”我站定,“唯今之计,与赖相盟,两军同督,平军皆从两国jiāo界过。”

  梁赖素来同进同退不是没有道理的,以二抵一,才得以安于众qiáng之间。

  “皇甫公子为何不早……”寺御君重重喟叹,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我当然没有答话。寺御在梁府,梁长书在寺御身边,肯定也不是没有耳目的。不过因为同盟而成了一种互相表达信赖的方式而已。

  转身,我看了梁长书一眼。

  帐篷外的日光she进来,映得他面净如玉。

  一如当初,端坐在屋内,看婢女替我更衣时一般。

  若说有何不同,便是此刻,他没有再刻意用那种目光打量我,而是看着桌上自己那杯茶。

  茶已喝了一半,也不再冒热气,不知有什么值得他专注如此。

  城头楼塔。

  俯瞰城内,灯火渐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