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走水了。”
“哎?!”
“没事了。”
“哦。”
怪不得不叫我。
可既然已经醒了,到底披衣起身,出去看看。恰恰迎面碰上打着哈欠笼着袖子看完热闹往回走的邻里。原来火势不大,发现得又早,约莫七八桶水泼下去,只剩青烟一缕。像我这般后知后觉的,连宽慰的话儿都可以免了。
农家柴糙满院,厨房土灶又往往布局不够合理,加上南方的秋老虎余威犹在,灰堆里容易闷出暗火,走水也是正常。好在没有伤人死人,不过半间泥房两段糙墙几垛柴糙,外加小小惊乱一场,万幸万幸。
于是回去继续睡。
可之前歇得太好,我毫无困意。一翻身,正看到穆炎睁开眼。
“睡不着么?”
“没。”穆炎伸手笼住我眼,“睡吧。”
我拔拉拔拉扯下蒙在眼前的手:“你不困么?”
“嗯。”
我不放心,摸摸他额头,温度倒是正常。
穆炎唇角一弯,握住我的手塞回被窝里:“我没事。”
他虽如此说,神色之中却明明有倦意。别人或许还真看不出来,可是难道他以为我也不知道么?不由有些恼,但又终究心疼,两相竞合,到底火不起来,只剩下凑过去哄人一条路:“怎么啦?”
穆炎摇摇头。
他不开口,我徒自无奈。掰掰手指,开始猜谜。
“你知道我收的那几张地契。就算不开铺子,过个三四年,也就衣食无忧。”
“嗯。”
“郑家嫂子虽然热心过头了些,终究作不得你我的主。”
“嗯。”
我把两个眼下的日子想了又想,实在没有别的明处暗处的威胁,不由奇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没有。”穆炎答得极快。答完瞧瞧我,架不住我盯着他看,默然了半晌,极小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人……”
“说你什么好那。”我乐不可支啊乐不可支,也不知真是乐的还是气的。“穆大将军领兵有道、进退得宜,这般小事,竟会想不明白么?”
穆炎大概觉得这问题没啥危险,应得很痛快:“嗯。”
“想不明白也就罢了,居然憋在肚子里,这都快半年了,硬是不吱个声……”竟然火上浇油,我捏捏他脸,恨不得把他心里闷的东西统统挤出来,“真正守口如瓶那!不是说好了的么,有心事都得拿出来和我说的?”
穆炎心虚了,不躲不避,由着我搓揉。
我最头疼他这幅模样,顿时恼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亏你当初二话不说跟着我溜号儿,原来竟是打的千里流亡的主意?!”
穆炎垂着眼,不知看着哪里,倔倔地嘟囔:“那时……谁管得了那么多。”
我心里一软,一肚子的气泄了大半,一时不知道该继续骂人还是与他抱头相泣。
穆炎轻轻掰开我手指,照旧塞回被子里,却是往身上贴,往胸腹下滑。
活见鬼了,这算是把他自己当赔罪么。我又好气又好笑,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瞎cao心!”
穆炎应得极诚恳:“是。”应完却侧身窝回来,一径看着我不语,摆明了还在等个解释。
我只剩下叹气投降的份:“那人的的确确是普天之下至尊至贵。可那又怎么了?别看高高在上,其实都不过局中棋子,都有左牵右涉。数数那诸多妃子娘娘几家姓氏你便明白了。他想把人找回去,可自然也有人不这么想。你说,你的符,我的印,如今在哪?”
“自然是给了……”穆炎应得想也不想,却又半途语塞,末了同我一起叹气,道,“也不好说。”
“别想了。不管哪个拿了,既然拿到了手里,有谁甘心再jiāo出来?就算想要jiāo出来,也得问问身边的人肯不肯。那几个老头子早嫌我很久了,如今还不拍手称快?再看看这四处查访的,名目上都听令于那人,可其实,里头能有几个是他亲信?”
穆炎自己也尝过其中制肘,无语了一会,点点头。
“你我都有功高镇主之嫌,若是留下,自然少不得高官厚禄。可比先生再高的,比大将军更厚的,还能怎么封、怎么赏?所谓飞鸟尽,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