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很固执,“听我说完!”
我只得听下去。
“保险柜在最里面的书架下。钥匙你问律师要,我已经吩咐过了。”
我说:“我不要你的珠宝,你会长命百岁,我们不说这个。”
夫人笑,“我已经105了,活都活腻了。”
我简直想扇自己耳光。
“那本小说,已经给了炳杰。”她说,“你们……会结婚吧?”
我握紧她的手,“会!”我是真心的,“除非他不要我。”
夫人抓紧我的手,“你是好孩子。你和Kei……”
我说:“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我听到她说:“我是背负祖辈的罪孽生活的最后一代。你们会幸福的。”
走出病房,炳杰焦急地看着我。我对他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本以为他会悲痛难过到说不出话,结果他反而把我搂过去,轻声安慰:“每个人在这个世界,其实都在排队进一扇门。门的那边,就是死亡。如今,只是轮到她进门罢了。”
我把他抱紧。
晚上,Rose夫人就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子孙就守外面的椅子上。
我茫然地睁着眼睛,头顶的日光灯过分明亮,让我了无睡意。
我和炳杰说:“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有这样亮的日光灯。”
他握紧我的手,“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说:“关于灵魂的讨论。”
炳杰很感兴趣,“相不相信在天之灵?家母去世的也早,可我时常梦见她,嘱咐我生活细节。上大学前,还告诉我记得带针线。”
“我相信。”我温柔地说,“全都相信。”
我也觉得累了,忍不住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睡去。
半睡半醒中,仿佛感觉到有人站在我面前。我睁开眼,看到一个灵秀明丽的年轻女子穿着件白绸粉蓝绣花的旗袍站在我的面前,对我微笑。女子乌黑的头发盘成结,cha一支碧玉镂金簪,上面一颗圆润的珍珠,衬得整个人华贵高雅,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我看得呆掉。
女子笑道:“岚,莫总羡慕别人,你自己才是最好的。”
我恍然大悟,“夫人……”却又哽咽。
女子摘下那支发簪,jiāo到我手上,说:“碧玉配佳人,你好好珍惜。”
这时听到有人在喊:“文清!文清!”
女子对我一笑,“你看,他们在催我了。岚,后会有期。”
她转过了身去。
我睁开眼睛,走廊尽头的窗户已经泛白。炳杰也醒了过来。我们对视,他对我说:“我梦到太祖母对我说话,要我生活务实,且要对你好。”
我们心里已经有了数。果真,只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出来说:“老夫人过去了,走得很安详。”
炳杰立刻俯过身来,我便把他抱住。我很感谢他需要我。
下葬的日子是夫人选的,前一天下了好大的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仿佛老天都赞同夫人的选择一样。来的人很多,政商尊贵,黑压压一大片,场面热闹。
这时我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悲伤,随着Syou的小女儿Rose的去世,Syou也终于成为了历史。这个显赫一时家族也终于分散为数支,埋没在了有无数名流家族的玛莱巴里。也许无数年后,世人追溯起来,寻找到的后人已经早就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伟大的一位先人。
我沮丧地注视着老人的遗像,心里默默念道:请你多多保佑我们!我们是如此幼稚而不堪一击。
风chuī过墓地,仿佛还带着老夫人发油的芳香。
而后是一个小小的会餐。费园的花园里摆起了长桌子,上好的香槟和糕点。管家把藏的好酒都拿了出来。主人已经不在,不必吝啬。
我眺望书房的窗户,里面一片黑暗。多希望这时窗户上可以出现一个人影,可那什么都没有。奇迹并没有发生,人死,魂灭。
花园的角落,站着几个黑衣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伊弘。
我奇怪。他们穿着一个样式的黑色大衣,除了伊,其他几个还戴着墨镜。他们埋头说着什么,不时看看四周。而后,伊弘说了点什么,把烟丢地上,所有人都散开了。
真不知道Rose夫人的葬礼,伊弘为什么而来?他和这一切本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