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_作者:语笑嫣然(24)

2016-09-17 语笑嫣然

  耕烟照旧回答:“你知道北边的回鹘么?我的家乡,就在比回鹘更远的地方。”然后还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些家乡的事。慢慢的,夕阳彻底沉下去,半个月亮爬上山顶,隐约可看见稀疏的星。偶尔chuī过的风,还带着清泉一般柔和的凉。

  有女子泠泠的声音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qíng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慕容天晴击掌叫好:“这是你作的诗?”

  “这叫词。”耕烟纠正:“不是我作的,是秦观。”

  “秦观?是你朋友?”慕容天晴又问。

  耕烟这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唐朝,词还只是雏形,更别说有谁知道秦观,知道这经典脍炙的《鹊桥仙》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耕烟摆摆手,问:“你会骑马么?你能教我么?”

  慕容天晴笑道:“你不怕疼?”

  耕烟憨憨的揉了揉鼻子:“不怕,有你看着我,我不会再被马儿拖着跑了。”

  但慕容天晴教耕烟骑马一事,却惹来薛如珩的不快。她质问他:“我爹死了,我二叔和师兄们都忙着追查凶手,你做了什么?”

  慕容天晴淡淡说道:“我能做什么?”

  薛如珩略有迟疑,道:“起码你可以陪着我,安慰我,而不是跟别的女人私相授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慕容天晴拧着眉,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他早知,他未过门的妻子xing格刁钻,脾气古怪,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总有旁人的殷勤谄媚相护;而他自己,平庸卑微,若不是他的师父柳一笑和薛印山算得上至jiāo好友,他和薛如珩的恋qíng只怕很难被认同。

  这是他的心结。

  一直一直都在他身体的左上方,盘根错节。

  后来,柳一笑病逝,薛印山觉得自己再也不用顾忌朋友的面子,对他的态度骤然转冷。

  他不是不知道。

  但薛如珩对他说,此生非君不嫁。

  就是这样一句话支撑着他,像苦海泛舟一样的熬。

  如今,熬到薛印山过世,他的身份在这一场浩劫里尤其体现出尴尬。很多事qíng他都cha不上手。而他更不愿走在薛如珩的后头,像影子似的,卑微,埋没尊严。

  在整个剑气山庄,惟有耕烟和他一样,是局外的人。所以他走近她。而耕烟单纯慡朗的个xing,亦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知道薛如珩必定是不高兴的。可他自己又何尝能觅得更好的方法。

  好比一个意志消沉的人,用酒来做自我的麻醉。

  耕烟是他的酒。

  亦是醒酒的汤。

  那几日,白矜云时常一个人在山庄后园的花圃里待着。他记得以前薛印山也常在这里,放低他一代江湖豪侠的身段,悉心为花糙修剪施肥。

  白矜云时常想,倘若自己的父亲还在身旁,也许,那背影就是这般模样吧。

  有一次天空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白矜云望着一棵牡丹出神,薛如珩撑着伞,跨进园子一眼望见他。叹了又叹。

  “矜云师兄。”

  “你也来了。”

  “爹生前很喜爱这园子。”说着,眼眶又红了。

  白矜云抬起她的下巴,满眼怜惜:“别难过,有师兄在,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薛如珩点头,眸子里的娇纵气息收敛了大半。这些年,她视他为兄长,他亦是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无微不至。如今,薛印山死了,但能看到彼此,也算一种欣慰。

  “回屋吧,小心淋了生病。”白矜云扶着薛如珩的肩膀,伞全撑在她的头顶上。

  “师兄。”薛如珩突然又开口:“我要追查爹的死。”

  白矜云愣了愣,道:“我也是想,师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身为弟子,理应追查真相。可是,我心里总有莫名的担忧,或许,这将是极危险,极难预料的一件事qíng,如珩,我不想涉险。”

  说虽如此,但白矜云是了解自己这个师妹的。平日里,任xing娇纵,听不进旁人的劝告,若是她决定的事qíng,很难得因了谁的劝解就轻易变改。但见她如今神色凝重,一副慨然笃定的模样,白矜云只想,未必是劝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