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驾车,沈澜清在车中守着岳煜,六个影侍隐在四周戒备,化作赶路的兄弟二人,一路上倒也安生,没遇着什么滋事的。
七日后,于上谷郡与前来相迎的蔺希贤相遇。
无暇去奇怪小媳妇似的跟在蔺希贤身边的周慎,沈澜清将蔺希贤让进房间,请他为岳煜诊脉。
“脉象无异……”诊过脉,蔺希贤复又检查了岳煜背后的箭伤,“伤口也愈合的很好,其实,有白先生的玄金丹,九思根本无需担忧。”
“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若不然,以你现在这身子骨,回京之后都受不住伯父一顿家法。”
“我也知道白先生的玄金丹有起死回生之效,然,从受伤之日起到今日,他已经整整昏迷了二十天,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沈澜清苦笑,“我累他至此,又如何能不担忧?”
“昏迷?”蔺希贤挑眉,“你不说,我倒以为他是在昏睡了……”
“且仔细说说他如何受的伤,伤他的人何种装束,伤他的箭可有异常?”
如何受的伤?
若不是吾君兴致一起,偏要与他席天幕地的敦伦敦伦,若不是他半推半就,欲与吾君一起胡闹,又怎会一时不查,令那躲在暗处之人钻了空子?
“箭只是普通的羽箭,伤他的人俱是胡人装束……”连日来,只顾着忧心,却是从未仔细回想,如今一想顿觉蹊跷,沈澜清眼里闪着冷芒,一字一顿地道,“装束虽是胡人装束,然,那群人腰带上的物件却是比胡人少的多,而且其中一人的面相却是有几分像南人……”
“郑、宸。”
抬手拍着肩膀安抚了一下杀意顿显的沈澜清,蔺希贤用金针挑破岳煜左手食指指尖,挤了一滴血闻了闻,问:“当时你可闻着一股子香气?”
“有些像水仙的味道,但不浓。”
“那就是了……”蔺希贤眼中骤然闪出几道亮光,言语间更是隐现兴奋,“回梦蛊。”
心知好友的性子,沈澜清倒也未去在意他那股子兴奋劲儿,只是问:“中了回梦蛊会怎样?你可能驱?”
“据你家叔祖的游记所载,中了回梦蛊之人昏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会尽忘前尘,说白了,就是会失去记忆,变成白痴……”
“啧!你别急,这些也不过是我的揣测,具体会怎样,要驱完蛊虫才能知晓,毕竟我也未见过中回梦蛊的人。”
“那便驱吧。”声音平静如昔,沈澜清手心里却早已湿得不成样子。
示意沈义与沈澜清一左一右按着岳煜,蔺希贤自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玉瓶,去了塞子,放至岳煜口鼻之间:“却也是你家小皇帝命好,碰巧前些日子研究到回梦蛊这块,便与郑璇讨教了一番,配了这瓶饵出来……”
“用真气护体,按住了,小家伙快要出来了!”
指长的虫子慢吞吞爬进玉瓶,被蔺希贤当宝贝似的收进了腰间,迎上沈澜清冷森森的目光,蔺希贤将手护在荷包上,缓声提醒:“小君子,莫要浪费精力这般盯着我,所料无差的话,你家小皇帝快要醒了。”
入了蔺希贤手的东西,凡人休想弄出来。
此时无暇与蔺希贤斗心眼,沈澜清只好暂且放过那条虫子,收回目光,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吾君那张脸。
吾君多日未进食,早已瘦得不成样子,他却只觉得吾君愈发显得锋利俊朗。
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上微皱的眉心,轻轻揉着,神情自若,心底却翻涌着浓浓的忧虑和……害怕。
是了,他在怕,怕吾君醒来之后当真丢了记忆,忘了他。
痛。
背后的伤口痛,头痛,岳煜只觉得在做了那般冗长的一个梦后,无处不痛,但也及不上心底那抹痛。
直至那熟悉的温度触上眉心,才略微驱散了些许痛楚。
抬手,覆上眼前那只手,岳煜睁眼后,首先看见的不是沈卿那双饱含深情的眼,而是沈卿腕子上那未消的疤。
拖着那只手放置唇边,一遍一遍,轻轻舔吻着道道疤痕:“沈卿。”
“臣在。”
“你且记着,你是朕的,无朕恩准,你不准再令自己受伤,否则,便是抗旨欺君。”
“臣遵旨。”恭敬地应了,沈澜清低头仔细端量着吾君的神情,却是恍惚又见了唯在前世吾君身上才见过的……冷硬与不容忤逆的强势,然,再去看,吾君眸子里却又只剩下了脉脉温情,“陛下……”
“嗯?”
“你可还记得……”可还记得你我二人之间那种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