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非这般,虞倒也不会知道卢文贺的事迹。
因虞以为他们早就归家去了。
正月举行的科举考试是礼部试,是不会糊名的。由此诞生了另外一种流行的办法,便是应举的学子会把自己所做的文章投给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或是大儒以求看重推荐,这种称为行卷。
虞世南、褚遂良、房玄龄、孔颖达等这些大儒的门房常堆满了各地学子的行卷。
只虞世南多数时候是不看的。
虞是在虞陟去偷捡行卷看的时候,在其中发现了卢文贺的卷子。虞陟在旁说道:“我记得这人。”
他抓耳挠腮想了想,“我那日上学去,他清晨就候在门外了。只祖父向来不喜行卷的行为,他以为这等举措多少会影响考试的公平。故而虽会收下,却一概都不看。”
虞微挑眉,科举不糊名确实不大公平,人心向来都是偏颇的,看到自己熟悉的人……难道不会酌情多增一分?
“不过我怎记得我还曾在平康坊看过他?”虞陟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认真思索着,“应当是在三月初的时候,二郎到这里的前后脚。”
虞挑眉,那还真是巧合。生徒在三月应当就散尽了,卢文贺或许还留在长安……一思及原因是为何,虞就差不多猜到了。
既然友人可能在长安,自当要一聚。
只是要在长安城内找出一个人来还是有点麻烦,虞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徐庆才算是找到了一点痕迹。
说是在大兴坊。
故而虞撇下他写了一半的文章出来捉友。
卢文贺听完虞的起因经过,感慨地说道:“我竟未想到你那位长辈竟就是虞公,那也合该是你的福分。总得让你这个愿头撞南墙的人享享福气,莫那般硬气。”他说着说着,后头忍不住又笑骂起来。
怕是当初虞给他说的话,让卢文贺还残留着深刻的印象。
虞敛眉,跪坐的姿势然不动,平静地说道:“卢兄近来不大顺畅?”
打一招面便感觉到了。
他问得直接,让卢文贺苦笑后还是说道:“确实如此,这心中越是着急,便越容易读不下去。这合该是我的问题,但是怎么都不能稳住。”
虞思索片刻,忽而说道:“若是卢兄不嫌弃的话,过两日随我去郊外的田庄小住几日如何?”
刘朝生本是前几日就要起行,偏生有人邀约设宴,故而把时日往后推迟了。
卢文贺有些犹豫,虞环顾四周,平静地说道:“卢兄,若是一人钻牛角尖过头,便是难以回头了。还不如外出走走,放松些。”
卢文贺听完这话,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虞,“我看这话当是送回去给你,你何时能回过头?”
只是这一来一往中,卢文贺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儿有些松懈了,他垂头耷脑地说道:“你说得是……”迟疑再三后,卢文贺这才拱手对虞说道:“那就麻烦贤弟了。”
虞敛眉,抬手以茶代酒,与卢文贺碰了碰杯。
一口饮尽,那淡香的茶水滑入喉咙。
这是当初虞送给卢文贺的茶叶,没想到他带来长安了。
虞幽幽想道,还得是自家的茶叶吃起来才能习惯。
卢文贺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决定了就利索地收拾起来,同左近的陆林说了一声,便踏上了两日后虞家的马车。
刘朝生对多了一人这件事没什么反应,毕竟他虽是虞的夫子,可虞家的身份摆在那里,难不成身为主家的学生想要再邀一个朋友同行,他这个本是客的人还能阻止不成?
待后头来看,这个卢文贺还是个向学之人,刘朝生看得心里有些满意,偶尔也会指点一二。
农庄眼下正在忙碌的时候。
现在近六月,夏忙快要到了,各种在夏季末成熟的麦类作物要开始收成了。
刘朝生带着两个小郎君到了农庄上后,看着那绿油油发芽的植株后很是情绪激昂,甚至对着那一小块已然生长的田地赋诗两首,得意地命名为《农事》。
虞则是带着刘朝生认识了一下这农庄上的管事,以免出事找不到人后,这才继续埋首读书去了。
虽然他带友人来是为了放松,但是他自己却是放松不得。
卢文贺从前虽知道虞读书认真,却也没想到如今会这般刻苦。刘朝生这位夫子几乎是压榨地填充,严苛过头的同时却当真学富五车。
而虞看起来沉默寡淡,可但凡有无法理解赞同的事,他甚至能看到他与刘夫子各执一词,丝毫不让。
那种乍然而现的锐气偶尔让他心惊。
再有虞每日定会花时辰在田庄走动,虽因着他一贯冷漠的模样与他的身份,少有农夫会主动靠近他,可奇怪的是虞却很有孩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