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谢的?”听云摆了摆手,“我自小与祖父二人相依为命,整个谷中就我们祖孙二人,成天闷得慌,你们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她走到门前之时,忽地又停住。
听云眉尖微微一蹙,轻声劝道:“公子挂念夫人,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身体总会吃不消,何况你身上的伤也还未大好。”
容清应了。
出了屋子,听云想了一想,眼珠一转,又轻手轻脚地趴到窗边,踮起脚尖往里一瞧。
果不其然,容清仍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守着榻上的人。
白说了一通。
听云无奈地叹了一声,翻下窗子,蹑手蹑脚地跑出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鹿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
听云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它。
“没想到这位公子竟对夫人如此情深,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忽地又想起第一眼见到容清之时,因着他二人衣衫不整的缘故,还将他错认成了禽兽不如之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自然而然地,听云便又想起了容清赤裸着上半身的模样,脸轰的一声便烧着了一般,红得如同当空灿艳的旭日。
容清娴熟地给榻上的人换了伤药,又擦了身子。
云城脸色仍旧泛白,不过比起前几日来,已好些了。容清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
广陵的那一刀虽幸而未划及手掌筋脉,但刀伤可怖,之后连日颠簸劳累,她自己又不上心,因此这掌心留下了极深的一道疤。
容清垂眸看着,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伤疤。
微风渐起,将窗子轻轻吹开了一道小缝,带着暖意的夏风舒舒服服地吹在脸上,惬意得很。
容清倾身向前,将吹散的一缕发从她的脸上拨至一旁。
轻轻浅浅的体香幽幽地充盈至鼻端,容清微微一顿,顺势俯身,轻轻吻在了她苍白的唇上。
似春雨抚过野火将息的荒原,寒冬凛冽中升起的第一抹暖阳。
轻似鸦羽,又重若千钧。
没有任何旖旎的情思,只是一个满含珍重,心生怜意的吻,干净,而温暖。
窗外一缕暖阳照进,笼罩在二人身上。
云城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唇上传来细微的湿意。
云城睁开眼,目光迷蒙,却望进一双浅色的瞳中,平静温和,少顷,这片风平浪静的海面泛起了波澜。
容清直起身,离开她的唇,定定地看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渐渐漾出,微凉的手抚上她的双颊,声音微哑,“你终于醒了。”
云城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转了转眸,看向这屋中陌生的摆设,目光又落回容清身上,“这是哪?”
“我们跌下山崖,幸得这里一户人家相救。”他起身去桌边倒水,“这是他们一处空置的屋子。”
云城被他扶着靠在榻上,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水。微风拂面,青草浓郁的气息被吹进屋中,清凉沁人。
“伤口可还疼?”
“不太疼。”云城轻轻哼了一声,她掀开被衾拉起衣襟瞧了瞧,伤口处理得干净,正在愈合。
她窝回被中,极乖巧地冲他眨了眨眼,“应该快好了。”
容清有些恍惚,上一世她日日缠着自己时,便是这副乖顺可人的样子,自重生一回,许是她心中有气,每每见他脸色都不太好,像今日一般还是头一遭。
声音不禁便软了下来,“城儿怎的如此不知羞,在男子面前随意掀衣么?”
他轻轻抚着云城的发顶。
云城昏迷初醒,说话时仍有气无力,几分虚弱。
她惬意地半眯上眼,轻哼一声,“这么些时日换药擦身,该看的不该看的你瞧见的还少么,有何羞涩的?”
“况且……”
况且,纵使气话说了不少,小脾气也闹个不停,但她这一辈子,连人带心,总归都是他的,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容清眼中笑意渐深,“况且什么?”
云城闭上眼,头侧至一旁,不再说话。
容清浅浅地笑了一声,给她将被衾拉高,也不再说话,靠坐在她身侧,眼睛半阖。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他的双颊已消瘦了一圈,颧骨微微突出,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唇边生起了青色的胡茬。
云城偷偷睁开眼瞧他,觉得心疼。
“睡不着?”容清睁开眼,淡淡地瞧着她。
她叹了一声,“怎么几日过去,你没有往日俊俏了?”
“选驸马才要看相貌,殿下这是对微臣有意?”容清笑意清润,“若殿下有此意,微臣不胜荣幸。”
云城轻嗤一声,“容相整日里同那待嫁的小媳妇一般,等着郎君来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