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为这场牡丹赏花宴费了不少心思, 拿了自己的私房体己给几位姑娘裁了新衣裳,尤其是薛妙云,还打了整套的宝石头面。她自己也不含糊, 面上妆容是精心描画过的, 首饰与衣裳的颜色也是用心搭配的, 倒也当得起许贵太妃这声称赞。
她躬身含笑自谦道:“娘娘谬赞了。”
“臣妇蒲柳之姿, 要说娘娘才是容颜不改, 与闺中时别无二致呢。”
“侯夫人这张巧嘴,惯会哄人!”许贵太妃掩唇笑道。
薛碧微暗自打量这位先帝贵妃。
书中对其提及甚少,便是出场也是以狰狞反派的形象。许是她未经历过生育之苦,又不是沉默寡言、心思颇重的性子,许贵太妃有太皇太后在后宫里照拂着, 哪怕不沐皇恩,比之年纪相仿的贵夫人们,她的一颦一笑与正值年华的小女儿无甚差别。
只见她又懒懒的掀了眼皮,目光投向许氏身后几位眼生的姑娘,问道:“谁是薛家六姐儿?”
薛碧微本就格外留心四周动静, 听得许贵太妃的话立时上前福身行礼道:“贵太妃娘娘万福。”
“臣女便是薛六姑娘,碧微。”
许贵太妃细细打量道:“这般标致的人儿,确是世间少有。”她眸光中有怀念之情闪烁, “隐隐可见薛二爷少年时的风姿。”
她说着摸了摸鬓角,又道:“昨日你及笄,母后赐了赏,今次正好儿去与她老人家请安谢恩。”
“母后最重规矩,你定要克己守礼,不可失仪。”
平远侯府境况艰难,不宜铺张,薛碧微的及笄礼也就一切从简,可偏偏最后传的广为人知。究其原因,竟是昭王携礼亲至,甚至处在深宫之中的太皇太后都对其赏赐颇丰。
平远侯府众人受宠若惊,尤其是老夫人几人,心思活络,不断揣测宫里的用意。
“臣女谨遵娘娘教诲。”薛碧微恭谨道。
“嗯,”许贵太妃转而又对许氏道:“眼下牡丹开的正盛,侯夫人久不得进宫,可莫错过此般良辰美景。”
按照两家的情分,若是以往,许贵太妃多少都会与她母女叙叙话,不应该如此生疏才是,怎的眼下却像是刻意为难一般?许氏心下狐疑,又瞥一眼端坐一旁的许夫人,两人的目光无意中对上,眸色淡然,仍是高高在上之态,她忽地有了几分了然。
陛下不容许家,那它便是强弩之末,此时风光又有何用?待借了贵太妃的势,将妙云送进宫,到时自然不用将许夫人放在眼里,
许氏思及此,不屑的撇撇嘴,随后依言退下。
“娘亲,”薛妙云挽上她的胳膊,不解道,“为何贵太妃娘娘…”
许氏按着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直到与水榭隔了段距离,她才低声道:“料想是娘娘让人上了眼药,只你也不必心急。眼下许家已是身陷囹圄之势,以许参知的个性,他定不会放弃任何对他有助力的一方,咱们且安心候着好消息便是。”
薛妙云对许氏的话深以为然,她得了安抚,神色瞬时放松下来。
云销雨霁,阳光穿云破雾而来,带着凉意的风也变得柔软和煦。
不多时,有宝慈宫的宫婢前来相迎。
许氏见状,便对薛碧微道:“微姐儿你头一遭进宫,难免胆怯,伯娘还有五姐姐与你一道去谢恩可好?”
薛碧微自是晓得她打的小算盘,加之她也不愿单独面对太皇太后,有许氏母女在前做挡,她会轻省许多,当下便点头道:“侄女不懂规矩,需得依仗伯娘提点。”
许氏脸上挂笑,很是满意薛碧微的上道。不过下一瞬,那宝慈宫的宫婢便戳破了她的美梦。
宫婢一板一眼道:“太皇太后娘娘吩咐,允薛六姑娘只身前去。”
许氏和薛妙云的面色同时僵住,薛碧微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道:“伯娘稍等,待侄女返回,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宝慈宫多海棠,一树败了一树又开,云雾缭绕,似在仙境一般。
繁花似锦,却让薛碧微心下惴惴,许家为保满门荣华,不满圣上针对,暗中与瑾王赵宇为伍。书中也略略提过太皇太后为擅权之人,在小皇帝登基后数次想揽手朝政,皆未得逞,一度与当今交恶。
长此以往,她便有了另立新君的盘算,只为着两全,赵宇那处不仅要拉拢,赵宸这方也要控制。
正好当今无嗣,寻了薛碧微这般孤女,无依无靠,甚好拿捏,届时去母留子,也无后顾之忧。
思及此,薛碧微对太皇太后的谋算愈发胆寒,不过她也知晓眼下情形不可自乱阵脚,理当谋定而后动。
宫婢将薛碧微引至暖阁,又奉上茶点,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