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徐姨,抽了张厨房用纸递给她:“您别太难过。”
徐姨惊魂不定,双眼含泪地看着他,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从背后把着她双肩凑上前往锅里望的人是淳乐水。
“小少爷……”
宋含章揉了揉眉心:“可以麻烦您帮我泡杯咖啡吗?”
“诶,好好。”
宋含章走出厨房,牵出水管去后院浇花。
外公走了之后这些花大多数时间就是许叔在打理,他照料得非常仔细,围墙上茂密的蔷薇全开了,挂着露水颤颤巍巍迎接着清晨第一缕阳光。
许叔穿着园艺的围裙,一朵花一朵花地检查有没有枯枝败叶。
“许叔!”宋含章又看到淳乐水一阵风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同样的打扮,手里捏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我来帮您。”
“小少爷……”
宋含章手里的剪刀坠落在地,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不断往外吐着水的水管,拧眉弯腰捡起脚边的剪刀。
他手上捏着一支或许是被他剪下来的蔷薇,对许叔道:“抱歉,我……可能没休息好……”
宋含章转身往屋里走。
许清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屋里随处都是淳乐水的影子,快步踩着楼梯跑上跑下,缩在放映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剧,在舞蹈室里压腿练习。
再次在舞蹈室里回过神,宋含章盯着自己腿上的淤青沉思了片刻,走出去上到一楼。
“小少爷,你去看医生吧?”淳乐水去世后徐姨的眼睛好像永远都是红的,她和许叔叫住了楼梯上的宋含章。
宋含章也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点问题。
他明确知道淳乐水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他病床边的监护仪响起警报,医护冲进来撞开了他牵住淳乐水的手,那只细长的柔软到仿佛没有骨结的手直直从他指间滑开,落在被面上再无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淳乐水的道别,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唇角还带着浅笑,宋含章便也很平静。
不是像外公去世时那样不得不平静,而是真的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淳乐水的死亡,甚至连当初总是会把他惊醒的淳乐水死在他怀里的梦也不做了。
一切都是从淳乐水不准他在他墓碑前逗留开始的。
宋含章不再失眠,每晚都能在他的轻拍中顺利进入梦乡。
这并不是坏事,宋含章觉得淳乐水依旧还在身边,这让他很安心。
但显然许叔和徐姨不这样觉得,他们是唯二还留在宋含章身边陪着他的人,宋含章不想让他们担心,对上两人担忧的目光没事两个字已经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点了下头。
然后便上了楼。
他先进自己房间处理完工作才关掉屋里所有灯,借着走廊和屋外的路灯回到淳乐水房间。
“轻点。”淳乐水提醒他,“别把徐姨他们吵醒了。”
宋含章面上没什么表情,既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脱掉了脚上的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天气热起来,徐姨便抽空把家里的地毯都撤了,只有淳乐水房间的还留着,因为宋含章不让。
他赤脚踏入,短毛地毯陷进他指缝里,很柔软。
宋含章抖开被子躺进去,闭上眼睛却半天都没睡着。
“淳乐水,你怎么不拍”
宋含章掀开眼皮,四周寂静无声,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埋住半张脸。
哦,这是他的幻觉。
“唉……”手掌落于被面,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宋含章听见淳乐水说,“我这个人就是太心软了。”
在规律的拍打中,宋含章陷入黑暗。
他开始做梦,他梦到了好几年前,他站在院子里浇花,外公从外面领回面容尚且稚嫩的淳乐水,他父亲因为救外公而意外身亡,所以外公打算收养他,这件事在之前就和他商量过。
宋含章对此没有异议,毕竟严格来说淳乐水还算是宋家恩人的孩子。
第一次见面时宋含章觉得这人像只兔子,怯生生的,他手伸出去半天对方也没敢和他握手。
宋含章在家里被娇惯惯了,觉得这人磨磨唧唧,径直抓着他手握上去。
他不太会说感谢的话,而且说谢谢你爸爸救了我外公这种话听着好像在挖人伤疤似的,他表示友好的话就是一句干巴巴的,仿佛带着命令的:“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他觉得自己意思表达得很到位,但淳乐水没有任何反应,就是呆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