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哈哈没错,我是要发疯了!”原本丰神俊朗的少年眼神一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春水煎真好喝呀,我好喜欢喝春水煎!哎呀这是什么,春水煎?喝一口!”
众人还没搞懂他在胡言乱语什么,沈清峰就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当下也顾不及已经翻倒的瓷瓶,低声怒道:“沈清和,你在干什么!”
少年突然顺着他的力道,弯腰呜呜啜泣:“那只是匹可爱的小雪骓,他还是一个宝宝,你们为什么都想要骑他!你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的宝宝!你为什么要骂我,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个纨绔对吗?没有人懂我,没有人懂我面具下的脆弱!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要找兄弟倾诉我的心事,越兄,越芥,你在哪儿啊!”
越芥后退几步,嘴角压得平直,口中说道:“疯子。”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向后退走,担心被殃及池鱼。
柳汜目瞪口呆,连连催着仆从:“沈公子醉酒了,你们快将人扶下去。”
“我哪里醉了,我现在清醒的很!你们的冷漠深深伤害了我,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的心已经一片漆黑,越兄你看到了吗越兄……”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俩,连柳汜也迷惑,平日越芥对沈清和的态度可是刺人,原来私下里关系这么亲密啊……
越芥两眼一抹黑,手背上青筋浮起。
“快把他!带走!”
第13章
绿松南红候在车边,见自家公子被搀着回来,惊诧地迎上去。
“这是怎么了!”
手忙脚乱接过自家公子,沈清和突然半睁开眼,狡黠眨了眨,绿松小声惊呼,南红心下有了计较,挡在最前边谢过几位侍集仆从,护着公子回到马车里。
人走了沈清和也不用装了,南红坐下倒茶,绿松关切地频频看向自己。
“没事儿,不想继续这清谈集,装醉出来躲闲罢了。”
“险些将我吓破胆!还以为公子出什么事儿了。”绿松拍拍胸口,献宝般捧了一兜子红果来:“公子这么早就出来,想来也是没吃饱,尝尝我在附近野林里摘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南红将茶杯端上:“清谈集上什么没有,公子哪里稀罕吃你的野果子。”
“欸,我还就正喜欢绿松摘的果子。”沈清和随手扔了一颗进嘴,竟是野生的覆盆子,味道确实不错。
“这清谈集也不如外头传的‘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好,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若是我有机会……算了,还是看有没有机会说动陛下取缔整治。”
思及此,沈清和皱起眉。那物什不知是谁搞出来的,又怎么会在士林里视如珍宝的流行,虽然系统说了危害不大,但沈清和血脉里便对‘春水煎’这样的东西深恶痛绝,若日后有心人提纯改进,后果不堪设想……总之在到哪里都是大祸患,留不得。
绿松:“我还以为里头是什么天上人间呢,进也不让我们进,既然公子说了一般,那就是不过尔尔。”
这家伙听风就是雨,他在哪边就往哪边倒,沈清和失笑,“不过我闹了这清谈会,那三个肯定也待不住了,还不知道回去要怎么告我的状,免不了又是沈大人好一顿刺打,我又不想回去磨耳根子打手板子……既是如此,正好转道,看看单伯文他们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下午是实践课,雪骓车疾走田间小路上,比起城内的铺石夯土的走道,京郊完全的另一番风貌,沈清和坐车里都要被颠吐了,连连摆手下车,选择自己走着去。
幸好那田址离得不远,大概再走上一刻钟便能到。沈清和叫南红先驱车而去,自己则和绿松慢悠悠地走。
京郊一大片都是民田,沿着田边稀稀落落立着房屋,偶尔能见到有人在翻晒收下的粟米,天高气爽,鼻尖萦绕着草叶混合土壤的气味,比那精心装点的清谈集要更称心。
沈清和同绿松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净捡些灵异志怪的故事讲,绿松大白天被激出一身白毛汗,正说到那能双腿直立行走的人狼时,突然被从身后拽住了衣角,他像尾在空中弹动的虾般跳起来,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不是人狼,是个大活人!
“你走路怎的没声儿啊!”绿松拍着胸口顺气,嘴里咕哝:“还以为被鬼找上门了……”
大活人身形瘦弱,脸上染了脏污,不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灼灼。
“你不记得我了吗?”
绿松仔细瞧了半晌,摇头。
“状元楼,投壶。”
少年吐了几个字,绿松才恍然大悟:“是你啊!”那日公子在状元楼游玩时,看庭中被戏耍的人可怜,特叫他去周济,没想到那日一别,竟还能再见!
擦了妆脱了裙,那日煌煌惊人的女相平和下来,叫人一时难以辨认。
少年看向沈清和:“您是雷锋公子吧。”
沈清和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想起那日留的假名,忍着笑道:“雷锋公子是一位前辈,那日借了他的名字日行一善,我实则姓沈。”
少年不在乎这些,他突然跪下,对沈清和行了一大礼。
“在下郎新月,公子施金救命之恩,日日铭记,没齿难忘,今日再见愿为公子驱策,效犬马之劳!”
那日目光如刃的少年,如今跪在他脚边,做小伏低愿供他驱策。
“我身边不缺人,当初帮你也不过可怜你。”沈清和笑着,“与你而言是救命之恩,与我而言不过是顺手之事,你大可当做没见到我,我也不会要你还钱,何必将自己也搭上,多不值当。”
“值当的。”朗新月摇头,语气平平:“那日状元楼本想和陈显搏死拼杀,我死也要咬下他身上一块肉。但公子出现救了我,还和我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生在贫苦之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但想来若为公子办事,也能算有用了。”
思想有点偏激啊。
沈清和转过身。
“我最烦听些自怨自艾的话,你既有手有脚,当渔夫还能捞到鱼吃,当个瓦匠还能修房子,哪里无用,算么算无用?命由己造,上天只握了一半,还有一半在你自己手里,若你想,当个贩夫走卒也是有用,若不想,王公贵卿也是无用。”
“若是想不明白,那才叫潦草此生。”
朗新月将额头磕进黄土里,“在下受教。”
少年偏执又有股拗劲,叫他有些几近淡忘的熟悉。
沈清和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不需要有人替我打杀,不过我的书院里倒正好缺一个洒扫的,你想的话,便来洒金巷尾清北书院,我先说清楚,既是报恩,那就是没工钱的白工。对了,你多少岁,我这儿可不招童工。”
绿松欲言又止,好歹也是个正经秀才,做洒扫的活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当事人答应的很快,朗新月几乎是没做他想,便点了头,“十八了,可以做事的。”
或许是营养跟不上,十八岁的身体还和十六似的单薄。
沈清和不再看他。
“绿松,走吧。”
绿松愣了愣,才回过神跟上公子。
跪在田里的少年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慢慢站起来,拍干净沾上的土,一步一步走回家了。
广阔园地,风里也传来寂寥。
他们走着走着,这点微不足道的寂寥很快被欢声笑语给吹散。
游洛站在远处,兴奋地举着把尺,高声叫嚷:“我的苗长得最高!”
胥乐生:“怎么可能!游洛你小子,是不是扯苗了,听没听过揠苗助长的典故?”
游洛:“我才没有,你是不是嫉妒我,竟空口栽污我,我要告诉系老师去!”
高容:“你们俩吵架站远点,都踩着我的地了!”
沈清和:“哟,现在还学会告老师了?”
田间埋首的四人齐齐抬起头,树荫下休憩的系统从小凳上跳下来。
“沈老师你来了!快来看看我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