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止血药粉,拿回来,他继续气喘吁吁照着地上虞鸿渐的伤口撒。
虞鸿渐的纱布已经凌乱断裂,倒是省下他扒纱布的功夫。
“什么臭弟弟——”
才倒小半瓶,一条手臂无声从身后揽紧,屈景烁身体僵住。
“卿卿为何救他。”
是讽刺?还是真心地这么称呼自己?两眼盯着伸过来的浅麦色光洁无伤痕的手,屈景烁微微颤抖:“你好了吗?”
手夺过他手里药瓶扔开,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好。差一点我的夫人就要变成别人的了,我怎么能好。”
屈景烁垂眸看着席鸢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身体像试探,又像要依靠似的往后缓慢寄去。
比想象中更快地撞进了坚实怀抱,是席鸢主动将胸膛迎向他的背部。
屈景烁在席鸢看不见的角度笑:
“胡说。若像你讲的那样,地上这个人现在应该还在床上。”
他的身体被席鸢猛然扳了过去,席鸢这次没有斗笠,也没有手套,除了眉心,露在外面的皮肤统一无瑕:“喝了什么?瞧他这样,他强迫不了你。算准我会回来?”
屈景烁在他灼灼逼视下游移视线:
“我以为是普通的酒。”
总不能跟席鸢说,以为是毒,所以一口闷。
刚才虞鸿渐那好像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他还记得。
席鸢的语调听起来是完全没信:“你的心机哪里去了?”抬起屈景烁的脸,蓦地堵上吐出热气的双唇,他含混质问:“还是因为,其实你暗暗期待着——”
屈景烁手指划拉:
“是……算准了你会来‘救’我,是暗暗期待你‘救’我。”
席鸢遭他言语和手指呼吸骤然加重,口中再无下文。
屈景烁只觉腰间更紧,足下一空,而后夜风迅疾吹过。
再次落地,已在小楼后面的草坪。
席鸢抱着屈景烁上了等在后院围栏外面的汽车。
在沾染席鸢气味的大衣里,屈景烁主动抓着席鸢的手按住自己心口:“跳得好快。”
席鸢五指用力。
“好软好热。怎么没有之前大了?”
屈景烁把脸埋进他肩颈:“有一部分是想你想的。”
“剩下一部分呢?别告诉我剩下是想你那个好二弟。”
“就是他!他烦死了,总不让我躺着,要我运动!”
两人把喁喁细语和亲吻的声音压到最低,淹没在汽车引擎声里。
汽车风驰电掣,开过两条街,停在一座私人经营的高级澡堂。
这个点本就客稀,这处富丽澡堂又只对少数人开放,是宋会长偶尔跟朋友边谈生意边享受专业按摩的所在。
席鸢递出张卡,抱着屈景烁上了顶层,一路除服务生没遇到任何人。
被救了一次后,屈景烁缓过些许气来,坐在雾气缭绕的池边等待池水更换好,他再次滑下,靠进席鸢怀里。
任席鸢帮他继续救助,他在席鸢肩膀上写八字。
写了第一个“八”的时候,席鸢沉迷于温香美玉中还没反应过来。
写第二个“八”的时候,席鸢笑了,攥住屈景烁手指,放在嘴边,吻出很轻的啵一声。
屈景烁忿忿抽手:“不许亲。你都要跟我分了。”
“我那时候伤得太重,没有写完。”
听见他这么说,屈景烁收了玩笑的心思,细问起那夜情形。
原来那夜,青影子用了驱狼吞虎之策,诱来了曾经被席鸢击败的实力逼近帝级的大鬼。青影吸引注意时,大鬼从旁偷袭席鸢。
席鸢虽伤得重,但也算伤有所值。大鬼力量现在已经完全被他吸收。至于青影子,席鸢没有提,屈景烁自然以为是被席鸢一并吸收了,便没有多问。
“当初你来坟地,我真的又怕又喜。”
“后来是不是只剩高兴了?”
“后来躺着,便是高兴着高兴着,又怕起来。我怕,那只是我疯狂时的一个梦。”
屈景烁抓住席鸢的手,让他掌心覆盖自己的心口,这次席鸢忍住没乱捏,因为屈景烁这次开口时语调正经:“害怕的人,心跳不能这么稳定。”屈景烁转过身面对了席鸢,问:“危?是说什么危险?”
“不是其它死人魂魄,也不是阵法,而是我。”
屈景烁偏了偏头,是无声催促他:
“快说下去。”
席鸢亲亲屈景烁的脸:“不同力量在体内作乱,我控制不住。但是,我太想见你,太想这样抱着你,我怕你再来,我见了会揭棺而起,害你受伤。”
“这么长的理由确实一下子写不完,难怪你当时先摇头又点头,是希望我从错误的猜想里得到正确的做法——”说到这里屈景烁想起了那棵草。
他实话实说:
“我想那棵草了,那棵会摇头会点头的草。”
席鸢眉目弯起,手掌一伸,从堆叠起来的衣服有青色的长草飞出,翠翠如生。
“它有话想跟你说。”席鸢作出倾听模样,好像是草真在跟他说话似的。往后一蹚,屈景烁朝席鸢撩水,砸得席鸢闭了闭眼。
席鸢再睁眼时,屈景烁摊开的手掌已经送到他面前:
“小草小草,有什么话要跟哥哥说呀?”
草尖弯下,这次不带丝毫颤抖,撇点清楚地写完了一整个笔划复杂的字。
屈景烁攥着这个带心的字,将自己的心,贴上席鸢的心口,隔着血肉骨骼,他们心脏跳动的频率同时增加,散发的温度一样灼热。席鸢看屈景烁水池中反射灯光的雪白四肢,水面外湿润艳异的面孔,忽然觉得没有比他们更配的了。
一个鬼,一个妖。
屈景烁分坐在席鸢两边,脚掌踩着池阶,低头吻住席鸢。
不是妖,不会有那样能吸收自己灵魂的吊坠——席鸢边反客为主,边想着。
不是妖,不会这样除了人的心,连鬼的心都敢要。
繁樱盛放前,席鸢如当初所说,在淮城最大的饭店里举办了比屈景烁跟萧雪音的婚礼,更盛大十倍的典礼。名流云集,嘉宾满座。
婚礼是非传统式,两人都一身洁白西装,在神父面前,席鸢为屈景烁戴上了一枚比当初那颗更大的钻戒。在屈景烁的强烈反对下,席鸢遗憾放弃钻戒也十倍大的设计,只选了颗比原本略大一圈的。
……
婚房内。
坐在大床上,屈景烁对着三个身形一样面孔各异的男人,傻了眼:
“你是要自导自演一场闹洞房吗,陛下?”
他已被席鸢告知,宋会长,元弋元帮主,都是席鸢亲手捏的身躯,分的神魂操控,而非他所想的苗疆秘术。原本的宋家大少爷和元弋沾了席家人的血,如今已被送去见了真正的“席鸳”。
他的新郎,拓跋鸢,则来自这个世界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活着时,也是一位统率众人的君王。拓跋少年登极而心怀壮志,厉兵秣马,平内乱,拓疆土,抚流亡,修旧律,为时人所称,更本该青史留芳——可惜天不假年,匆匆而逝,死时遗憾太大,大得装了整个天下。
以至于变成了鬼,也因这太过庞大的“求而不得”的执念,成了鬼中的雄杰。借原本的“席鸳”的召唤仪式,和留下一丝生魂的身躯,拓跋有了来到这世界的契机,和恢复跨世界损耗的基础。
从鬼中之杰,拓跋一步步靠此世界阵法和吞噬恶灵成为了“帝”级的鬼。到这个级别,才能分剥魂魄,而不伤根基。答应原本的“席鸳”的复仇,也在到了这一步时开始。
屈景烁正因为知道这些,他知道,眼前看着三个人,其实一个鬼,这才迷惑无比。闹洞房本身就很无聊,自己闹自己的洞房简直是无聊之至。
“早就想问了,抛开其它,纯论脸,卿卿最喜欢谁的?”问喜欢谁是“宋会长”。
现在开口的换成了“元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