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秋点点头:“谢谢婶子,俺晓得了。”
康和觉着熬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光熬着,毕竟冷寒月还是占一年里半数的时间。
生意是一块儿做的,法子自也一块儿想,他也不能因着冬月里自家的猪肉生意好了就不管卤摊的生意了。
“我今儿早间去买羊肉汤,见着那小摊儿上生意还多好,人都排起了长龙想买一碗热汤来暖身子。”
康和道:“可细尝着那羊汤做得滋味也并不见多好,我想生意红火,无非是占了一个暖和的功劳。”
“咱卤味摊子上的肉食冷冰冰的,寻常这节气上不爱买,独是那般请客宴客,买些回去做个冷碟儿放在桌子上图好瞧才买些,生意怎有不萧条的。”
“要依我的意思,不然也试试卖热的。”
贺小秋闻言,道:“你的意思是弄热卤?”
“我就是这般想的。左右冷卤也是热锅里出来放凉了拿来的,干脆弄个炉子,边卤边卖,人来买,径直就从锅里捞出来卖出去。”
“这热卤的滋味定是和冷卤不同,可人就想吃口热的,冷卤滋味再好,不合时节口味,那也得打折扣。热卤就算是味道欠些,和时那也招客。”
陈三芳道:“俺觉这主意不差。”
贺小秋想了想,说道:“干熬着也不是个事儿,试一试总比甚么都不干,光着急得强。俺家去跟爹娘商量商量。”
陈三芳道:“对咧,同家里人商量着来,一家子嘛,什麽都有商有量的才好。”
没过两日,范家铺子门口便架起了一口深桶铁锅。
炉子里的火一升,锅头的卤水滚涨起来,盖子盖着都能嗅着一股香气。
贺家的老卤水用了好些年了,仔细存着,那浓香气能将肥厚的鹅肉猪脸都给卤得耙香,卤汁更不肖说有多香。
揭开锅盖子,勺子微微一搅,香气飘出老远。
“恁是弄了甚,如何这样香呐?”
早间正在铺摊子,贺小秋也是头回在外头弄热卤,仔细的伺候着锅卤,范景也围着帮忙。
这头还没弄好,打街上过路的嗅着卤汁飘出的香气,忍不得走上前来问。
陈三芳一张好嘴:“是咱铺子里头的卤肉香,原先卖凉的,这寒冬腊月的怕教人吃了肚儿冷,弄热香的来卖,也教人吃个暖和。”
说着,就端了个叠儿来,扎了块儿指头大小的肉教前来问嘴的娘子尝:“试试这口味,将才打卤锅里捞出来切的。”
那身形胖胖的娘子捻着牙签子尝了尝味道,只觉耙软油香,卤过的肉又不觉腻味,暖和和的当真是好吃。
这家里的凉卤她也买来吃过,卤水鹅卖得多贵,夏月里也紧着腰包买吃了几回,冬里头吃着冷凉,这才戒下口来。
“咋样?味道不差罢。”
这妇人起了主意采买旁的肉食吃,便道:“是香,只俺觉着还是夏月里凉的好吃。”
陈三芳听此,也没恼人,只道:“俺们头回弄热卤卖,备得肉不多,你要爱,俺这处给你留着,一会儿你上菜市里采买了回来,与你过卤水弄滚烫了拿回家去吃口热乎的。
说着,陈三芳又往人嘴里送了一丁卤肉:“你要不爱,俺就不留。千人千口,口味总不相同,你要独是爱夏月里那一口,等天热了,俺与你算实惠。”
胖妇人教陈三芳说得多贴心,不买人这处的东西也不觉负担,便同她言:“俺就晓你好,只在你家买猪肉吃。”
说了会儿,人挎着篮子才往主街那头去。
贺小秋一只眼睛忙活着这头,一只眼儿忍不得往外头瞅。
见着陈三芳与人唠了半晌,又拿了热卤肉去给人试吃,也没见人肯花钱买。
他心里头多少有些没信心,到底以前都是在家里头专管灶上的,都是他爹在外头买卖,如今自到了外头来,总隔外关切些。
“婶子,怎了,可是人嫌味道不好?”
“她哪里是嫌味道不好呐,尝吃的时候就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嚼来吃了,估摸是兜里头没预备下那样多铜子,自又不好言,这才说更欢喜夏月里头的凉卤咧。”
陈三芳拍拍贺小秋的背:“不肖忧心,瞧还多早,早市都没到就有人闻着香气儿来问了,等人多热闹起来,如何会有不来买的。”
贺小秋听了陈三芳的话,心里踏实了些。
康和弄着猪肉,也道:“要是不好卖,新买锅炉的钱算我一个人的。”
贺小秋笑了一声:“这怎好意思。”
倒不教贺小秋多担心,坊间人攒动起来时,嗅着卤汁的香气都凑着来了。
还不肖人在街上吆喝拉客,那独一的香气儿就是拉人的手段。
见得是凉卤变热卤,一时又教人爱了起来。
为了一口热乎,都先给定下,上早市里头去逛买齐全了,回时整好拿了猪肉和热卤家去。
“可是能晌午起了锅与俺送到家去,今日家里头做席面儿请了客,买得早了至午间还得凉。”
贺小秋听得一郎君教送至家,一时有些犯难。
康和前来,道:“相公交待个地址时辰,那时间上铺子里的人得空就亲自与你送来,要忙着走不开身,唤个跑闲与相公送到宅子上可成?”
“成事。”
那郎君见能这般,便要下了一整只四斤多重的卤水鹅,外又要了六斤猪骨,两只猪肘子,一只肥兔儿,一只家鸡和鸭子。
鲜肉人一股脑儿的就拿了去,独余下卤水鹅弄热的。
贺小秋见着来客多,怕弄混手给人错卖了去,将秤好重的鹅单给放在了一只盆子里盖好。
一通忙碌下来,过去早市,猪肉消得差不多了,卤味也破天荒的清了摊子。
大伙儿不禁都欢喜,虽因着是头回卖热卤并没有备下太多肉,可卖干净了足可见生意是好的。
陈三芳说了一早市的话,一张嘴巴干得很,范景与他端了一碗热汤,她在外头闲吃着,就瞅见清早来问热卤的那个胖娘子。
人探头探脑的过来道:“俺姐姐今朝要来家里头吃饭,桌子上得添个菜,俺先前吃那热卤到底新鲜,也教她吃回卤水鹅。”
陈三芳一拍大腿:“哎哟,你没早一步来,肉备下得不多,给卖完了咧。余下点儿都是人交待好了,到了时辰,过卤锅里热了就给人送去的。”
那胖娘子啊了一声。
“难为你还记着来俺们这处买热卤添盘子,只不巧。明儿你早些过来,俺定与你选好的。”
说罢,陈三芳捡了块儿没甚么肉的扇子骨包了放在胖娘子的篮子里头:“今朝添个汤头吃。”
胖娘子应承了明朝定过来买热卤吃,只现下想吃不得吃,心里头反是更馋得慌。
先前人要与她留,就不该说不要的话,惹得是去菜市买菜的路上都惦记着那味道,人不留,果真就给卖没了。
卤肉摊儿弄了热锅,一连好些日子生意都不差,自也就把生意这样干着。
腊月里,一日来买猪肉和热卤的人多,攒了好些客。
范家铺子前原先只有两个摊子倒还好,一左一右不打挤,但加了锅炉以后,难免是挤了些。
上摊子上买肉交待热卤的客又多,人不免就站到了隔壁的双线行门口。
起先也没什麽,康和开张前还与人送了咸鸭子去,倒也客气好说话。
弄热卤时,还特地把锅炉挪在挨着油铺那头,可这间双线行的生意不好,打范家铺子开张起,就没见过多少客进出。
那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夫郎,丈夫不常在铺子里,偶时会来一趟,估摸着是在外头跑生意的人。
原先店里还请得有个年轻的小娘子帮忙照应,过了秋,店主结了小娘子的工钱就不教她再来了。
小娘子还去问过陈三芳,问能不能赁她来猪肉铺上做活儿,陈三芳虽觉那小娘子也多伶俐,只铺子上人手够使,哪用得着再赁人,就给拒了。
双线行的生意本就潦倒,日日再见着隔壁的生意这样红火,时间长了,心里头就不痛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