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眉头一压,道:“摸一下都不成,那往后怎么传宗接代。”
范景迟疑了片刻:“现在不成。”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传宗接代了?”
“你话怎这样多。”
范景将自己捂热了的手从康和的胸口上抽了回来。
男子体热,血气方刚的年纪上,更是了不得。
范景的手收走了,康和一时有些空落,他央道:“哥哥,我只牵你的手总成吧。”
范景没搭他的腔,可到底也没说不。
康和立便得了好似的握住了人的手,心中亦知足。
“睡吧。”
翌日,贴在一处睡着的两人被窝里多暖和,醒得都迟了。
外头停了雨,虽未见晴朗有阳光,却也是十分开阔。冬日里有这样的天气,已属难得。
两人起身来迅速洗漱了一番,吃了早食,给门落了锁,结伴一道出去。
上回来山里,康和已是将远近处常有走动处的蕨根掏得差不多了。
这根子弄成粉确是挣钱,可惜野生的东西,到底是不多,也不好得,百斤的根,也不过出几斤的粉。
康和跟着范景去转山,顺道是再从别处寻寻。
“蕨长在地里跑不得,不似是活物,长着脚这山跑去那山,便守着一处山也有得猎。”
康和同范景道:“要不然我去旁的山头转转看。”
“旁的山头有旁的猎户,且不说他若是不欢喜你上他那山头里弄东西,有的是方儿折腾你,便是不在意你进出,野林不熟,没有人指路,容易遇险。”
范景鹰一样的眼睛四处寻看着,听得康和的话,收回目光看向他,警醒着他不要为了找营生命都不顾。
村里的人闲时也爱上山弄些东西,可也只敢在人群常活动的那片转。
谁都在外山讨山货,那一片想打捆干柴都不好找,谁不晓得深山里才好弄东西,可来的人却还是少之又少,没点儿本领的谁敢轻易去冒险。
康和没搭腔,他晓得范景说得不错,且先前自己冒失弄出的事情他还没忘呢。
要不是因范景早把这片地皮踩熟了,引着他走转了几回,这厢也都还少不得吃亏。
范景见康和没言,默了默道:“你用不着担忧,我胳膊好了,能挣着钱。”
康和听了这话,扬起嘴角:“你这意思是要养着我?”
范景看了康和一眼:“少吃些,也还是能养活。”
康和心头笑出了声儿:“我一顿才吃多少啊,就嫌起我吃得多了。”
范景没答他的话,忽得从后背捆着的篓子里抽出了根竹箭。
一声簌的强劲破风声响,砰得一下,一只大笨鸟便砸在了康和脚跟前。
康和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只见脚边上扑腾着的笨鸟,竹箭只穿伤了它的翅,未教它一夕毙了命。
他抬头,便见着单手执弓的范景,目光如电,此时正徐徐的放下手来。
这还是康和见着范景头回使箭。
早料想他的箭术应当不错,只没亲眼见过,不想竟是这样的干净利落。
倒也不怪秦家那小郎自也是个猎户,对范景的箭术还那样的夸耀。
范景站在不远处,望着双目中已闪耀出惊羡崇拜的神色,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一分:“许你今日多吃一些。”
康和闻言,笑着将笨鸟捧了起来。
“这样会心疼人啊,看来我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得跟了你。”
范景轻瞅了人一眼,从腰间取了根细麻绳出来,低头将笨鸟的脚给捆了。
眸子难得的温和。
两人在山里转了一日,山间空谷冷风袭来时方才归了家。
今日范景猎到了四只笨鸟,一对野鸭,一只肥鸥,教他撞见了的活物,但凡是能猎的,一个也没跑脱。
康和则弄了三个蒻头,十来斤的蕨根,外还有些林间的山货。
唯一教他心中安慰的便是下在河里的几个篓子又弄得了四尾半把斤重的青鱼,几只虾子。
范景预备明日再转一日山,后日再下山去卖山货,康和便没忙着把蒻头弄出来,夜里把昨儿个没做完的兔儿棚又捡了起来。
翌日,康和没出门去,留在了木屋。
他上午将三个蒻头弄了出来,下晌打扫了小院儿,把兔儿棚给安置在了屋左边的空地上,往里头铺了干舒的草,不教兔子冻着。
做不得两样事,天色见着便不早了,他瞧蒻头成了形,便切出来一方,预备晚上做来吃。
正在屋头切着菜,院儿外头传来了一阵大力地敲门声。
第24章
“范景,在没在屋,俺张石力,弄口水给俺吃!”
康和听得敲门声,原还以为是范景家来了,听得外头却是一道生人的声音。
院门并没上锁,人声音虽大,却也没自推了门进来,反而在外头自报了家门。
康和想是个晓礼的人,这才给开了门。
站在外头满脸络腮胡的壮硕男子,一身猎手装扮。
肩头上挂着大弓,背上捆得个箭篓子,腰间还别了一把锋利的柴刀。
凶神恶煞的样子,比范景可要唬人多了。
张石力渴得口涎都起白沫子了,好半天才见门拉了开,出来的竟是个拴着裙儿的高个年轻男子,一时有些傻眼。
张石力往后头退了一步,复扬起头看了眼木屋,道:“俺没见走错嘛,这地儿啥时候换人住了。范景呢,他没在山里干了?”
康和听着这人言,当是范景的熟识,他颇有些当家主人的口吻道:“他出去转山了,一会儿回来,大哥寻他啥事?”
“俺不寻他,回山里去路过这头,水吃完了,讨口水喝。”张石力摇了摇自己的空水囊子。
山里难碰见个人,猎户之间虽来往的并不密,可讨口水吃的情面还是有的。
康和便喊张石力进屋头去做一屁股歇歇脚。
张石力见是个老爷们儿在屋,也便没拒,大着步子就跟康和进去了。
他瞅着屋里锅灶上热气砰砰,蒸得米饭的香气都飘了出来,灶台上放着一土陶碗的芋头豆腐,菜板上是切碎了的姜蒜丝。
一派过日子的味道,在村里遍是这般,在山里却稀奇得很。
“泡得山里的苦茶汤,大哥可吃得惯?”
康和取了碗,欲要去给张石力倒茶,这茶汤还是早间范景出门的时候灌水囊里剩下的。
“山里人甚么吃不惯。”
张石力把水囊朝康和丢了过去:“劳装半囊子。弄碗米汤与我吃便是。”
康和依言与他舀了碗米汤,又再给他装茶进水囊。
张石力一口气吃了两碗米汤进肚儿,解了口渴,看着面前模样还怪是俊的男子,才道:“你是范景啥人,咋在这处?”
康和好笑道:“我在这处还能是什麽人,自是范景的男人。”
张石力闻声,鼓起眼,惊讶道:“你这小子可真有些胆儿,他也敢要。”
说罢,又问他:“人夜里肯给你睡吗?!”
康和听得这话,心想这老大哥说话可真是够冒犯的。
他道:“大哥说得哪儿话,他又不是什麽深山野兽,我俩可是正经两口子。”
张石力摇头道:“他可比深山里的野兽霸道。山里有几个猎手敢去打熊瞎子的,遇见了都得夹着尾巴绕着道儿走,偏是他,不要命的还能自去寻来打死。”
“你说说这不比野兽厉害麽,几片野林的猎手,谁不服他的。”
康和闻言心头一震,确是想起了范景家里头放着的熊皮毛。
他知些这熊皮的一些渊源,只当时范景语气平淡,说得轻描淡写,他虽也心疼,可也不如今朝从一个比范景看着要凶悍强势许多的男子说服他时,更教他心里头不是滋味。
张石力见康和不言,面色不大好看,以为他是受了怕,转打着笑道:“不过你这小兄弟眉端目正的好人才,范景再是霸道的性子,料想也不舍得为难你。”
他拍了下腿站起身,道:“谢了你的茶,哪日走到了俺那头,也进屋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