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聪明的蠢货。
没有蠢到会死的地步,但却偏偏还留有一点温度。
那种温度,在末世之中是极其罕见、极其稀有的,比黄金还要珍贵,比干净的水源还要难寻找。
那晚的庆功宴喧嚣刺耳。
何止屡屡奇功,就算在胡墨手下干事,也挡不住他身上那股特别奇异的号召力和统领力。
这场庆功宴是为了这次大量收获物资而举办的。
其实挺无聊的。
而且兰矜在主位上面,下面都战战兢兢的,除了何止这个蠢货一直在那边喝酒。
然后兰矜离席,却在转角被一股带着酒气的力道拽进阴影。
何止的掌心烫得惊人,隔着制服布料都能灼伤他的腰线。
暴君本能地摸向腿环上的匕首,却在听到那句醉醺醺的“宝贝,你好香”时,指尖诡异地顿了顿。
荒谬。
荒谬至极。
荆棘基地最危险的暴君,此刻被犯上作乱的野狼按在墙角。
何止的鼻尖抵着他耳后的皮肤,兰矜呼吸间全是劣质威士忌的味道,混着硝烟与血的气息。
“松手。”兰矜冷声道。
可何止反而抱得更紧。
他的拥抱毫无技巧,全是蛮力,像是要把兰矜这些年的孤独都挤压进这个拥抱里。
明明,该杀了他。
兰矜的指尖已经扣上何止的喉结,只要稍稍用力……
却在那时,兰矜感受到何止的心跳。
透过相贴的胸膛,那心跳又重又快,像匹脱缰的野马。
而比心跳更烫的是体温,人类的体温,活生生的,源源不断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原来拥抱是这样的。
不是实验室里冰冷的束缚带,不是处决叛徒时飞溅的鲜血,而是带着脉搏的、近乎炽热的温度。
兰矜的手指在何止颈侧收紧,又松开。
“…麻烦。”
他最终没拧断那截脖颈,只是拽着何止的头发迫使他低头。
月光从云缝漏下来,照见何止醉意朦胧的眼睛——
那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兰矜从未见过的温柔。
突然觉得口渴。
于是,兰矜拽着何止的头发迫使他低头,银发与黑发在月光下交织成暧昧的网。
暴君踮起脚尖,面具边缘几乎贴上何止的鼻梁,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何止的嘴唇因为醉酒而泛着湿润的光,带着威士忌的焦香。
兰矜能数清他睫毛的颤动频率,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甚至能尝到他呼吸里残余的烟草味。
一寸。
只差一寸。
——拐角突然传来靴子踩碎玻璃的声响。
“何止,草,人跑哪去了,庆功宴庆功宴,主角不见了,搞鬼呢?”
胡墨的声音由远及近,
“丫的,找死我了……”
兰矜猛地松开手。
何止踉跄着向后倒去,往后趴在墙上有点懵了,酒稍微醒了一点。
一瞬间,暴君已经退到三步开外,银发重新变得一丝不苟,只有胸口不正常的起伏暴露了方才的失控。
“啊?”
何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里还带着很浓重的酒意,醉熏熏的,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
“闭嘴,忘掉。”
兰矜冷冰冰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走进黑暗。
暴君快步穿过长廊,指腹狠狠擦过自己的嘴唇。
荒唐。
他居然差点吻了一个醉鬼。
那个没有完成的吻,一直到何止失忆前,都没有得到完成。
反而是失忆后的何止,让兰矜彻底认输了。
在爱这件事情上,兰矜本身就是不熟悉的,兰矜赢不过何止,也玩不过何止。
兰矜坐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柄。
当年那个拥抱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何止滚烫的胸膛,带着酒气的呼吸,还有那双总是不安分的手,曾经那么用力地将他按进怀里,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
温暖。
这个词汇对兰矜而言太过陌生。
实验室的记忆里只有冰冷的金属镣铐,荆棘王座上沾染的永远是他人的鲜血。
他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用暴戾与杀戮筑起高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直到何止出现。
这匹狼莽撞地闯进他的领地,带着痞笑和满嘴歪理,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明明是最该被处决的叛徒,却偏偏……那么有趣。
他会在任务报告里画歪歪扭扭的简笔画,被骂了下次还敢。
像个小孩子一样,恶劣调皮,但却很亲近。
这个世界恶心透顶。
但何止让兰矜觉得,活着或许没那么无聊。
可现在的何止失忆了。
忘了他们的赌约,忘了那些对抗的纠缠和犹疑,甚至忘了他曾多么热烈地注视过暴君。
暴君没有尝试过主动敞开一切,何止是唯一能让暴君心甘情愿臣服的人。
因为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即使因为实验室的事情,兰矜对于“性”是极其抗拒和厌恶的,但他还是允许何止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兰矜的印象里。
性,就是把人当做畜生一样交配。
是恶心的。
是毫无尊严的。
是在生殖箱里面被研究员窥探的。
但是,那一晚的一切都和兰矜记忆中的不一样。
何止像是饿狠了的狼,咬下去却不会见血。
可是狼分明是忠贞的、专一的、对伴侣说一不二的。
为什么呢。
荆棘基地是兰矜的领地,兰矜是荆棘基地的王。
兰矜冷眼看着何止半夜溜出房间,看着他和纪佑密会,兰矜在门口站了一会,就来到了何止的房间——他想看看,何止能在那儿待多久。
为什么,何止却是匹养不熟的狼呢?
哪怕喂了肉,饮了血,这匹狼依然会头也不回地奔向别人。
第77章 ·繁殖
“蛤?谁找别人,我吗?”
何止的喉结在兰矜掌心下滚动。
他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指缓缓扣住暴君的手腕。
何止的指尖陷入那片苍白的肌肤时,恍惚以为自己在触碰一尊冰雕。
兰矜的腕骨在他掌中伶仃地突起,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如同冰层下冻结的河流。
像深秋墓园里被夜露浸透的白玉碑,任阳光如何曝晒,内里永远沁着阴寒。
冷。
凉。
腕骨硌在掌心,让人想起博物馆里那些被封在玻璃柜中的白玉古董。
明明看起来温润,触上去却只有刺骨的寒。
哎。
真的是挺喜欢的。
何止的目光但凡落在兰矜身上,血液里便翻涌起欲烈的冲动。
多想扯碎那件一丝不苟的制服,想用犬齿碾磨暴君后颈脆弱的血管。
想看他冰蓝色的瞳孔涣散,银发黏在汗湿的颈窝,想听他呼吸里带出痛和忍的颤音。
想弄他。
可当指尖真正触到兰矜的手腕,所有暴虐的妄念都碎成了齑粉。
掌心里那段腕骨太细了,像稍用力就会折断的冰棱。
从色欲归结到爱意,也只需要一瞬间,一眼,一刻。
何止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那片冰凉,直到兰矜危险地眯起眼。
“你太放肆。”
暴君突然抽回手,指尖掠过何止的肩线,在制服后腰处轻轻一掸。
“小狼,你的衣服皱了,你居然躺在人家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