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文明终将湮灭,我的名字必与你同刻于最后一块石碑。
直至死亡将我们变成尘土,我会永远爱你,向你献上我一切的忠诚。”
兰矜低垂着眼睫,银白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晕。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枚由弹壳熔铸的戒指,动作轻缓得不可思议,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看着何止套在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兰矜心里就像被塞满了一样,从未有如此温暖的感受。
剩下的一个戒指一点点推进何止的无指名时,兰矜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但何止能清晰感受到,兰矜握着他的手指在轻颤,冰冷的指尖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宝贝儿,别紧张,谁不是人生头一遭呢。”
何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唤,语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笑意。
兰矜嗔了何止一眼。
戒指最终稳稳地套牢在何止指根。
兰矜没有立即松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专制,他冷漠,他高傲,但是此刻,再怎么要强的人也会为爱低头。
凝视着何止的眼睛,兰矜银白色的睫毛在战后的微风中轻颤。
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深刻:
“我以荆棘基地首领的名义起誓。”
他抬起与何止交握的手,无名指上的弹壳戒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从此刻到永恒,无论生存或毁灭,你都是我灵魂认证的伴侣。没有任何力量——无论是变异潮还是热战争,都不能让我们分离。”
“当世界终焉来临,我会为你杀出重围。”
“直到死亡将我们化为尘埃,我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都爱你。”
“我的权杖与你共享,我的荣光与你同在——凡属于我的一切,此刻起,同样也属于你。”
风卷起废墟间的尘埃,为这场誓言镀上金色的光晕。
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脸上,竟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与执着。
在这残酷的废土世界上,爱是最奢侈的奇迹,也是最脆弱的希望。
即便是掌控生死的暴君,在此刻也会颤抖。
那是一种甜蜜的恐惧,害怕掌心中这抹温度会像晨露般消散,又渴望将它永远镌刻进骨髓。
何止望进那双幽蓝眼眸,看见里面盛着的不仅是爱意,还有深藏的惶恐,像得到糖果却怕它融化的孩子。
但此刻阳光穿透云层,在两人交握的指间投下斑驳光影。
这份爱诞生于末世废土,却比和平年代的誓言更坚固。
这是在生死之上开出的爱的花朵。
末世里的爱情就像荆棘丛中开出的花,带着刺痛的甜蜜。
也许明天就会有新的战争,也许下一秒就会迎来死亡,但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足以对抗整个末世的未来。
有些东西,是无法摧毁的。
——
荆棘海。
夜晚。
天幕如墨,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掠过悬崖。
韩耐独自坐在荆棘海边的礁石上,身后是零星几座孤独的灯塔,
光束刺破黑暗,在汹涌的海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耳——那里有一个早已愈合却永不消失的疤痕,耳垂上的孔洞边缘微微凹陷。
海风穿过,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某种遥远的回应。
韩耐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缓缓蜷缩起身体,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海风掀起他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呢……”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几乎被汹涌的浪声瞬间吞噬。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礁石上,又被下一个浪头卷走。
所有人都说胡墨已经死了——在那场海战中,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整整一个月的搜寻,生还几率早已归零。
可韩耐就是不愿相信,不敢信。
他记得胡墨笑起来时狡黠得就像个狐狸精,记得胡墨吃到喜欢吃的东西之后,脸上会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这样鲜活的人,怎么可能变成死亡报告上冷冰冰的“阵亡”二字?
韩耐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逆王此刻蜷缩得像只被遗弃的幼兽。
他一次又一次的摸自己右边耳朵上的伤口,恨不得摸出血来。
他很后悔,不应该以那种方式接近胡墨的。
如果当初他换一种方式光明正大的与胡墨相识,或许此刻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们也会有更好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或许,青州基地和荆棘基地早就可以通力合作,胡墨根本不用对上中央基地的海军,或许胡墨根本就不用死。
就算这个假设不成立,或许当时离别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的说两句话,现在尽管想说,也没有人听了。
韩耐对着漆黑的海面呢喃,声音支离破碎,
“对不起……对不起……”
远处灯塔的光扫过,照亮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下一秒,浪涛声便将这最后的脆弱也一并淹没,只有永不停歇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岸边。
韩耐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让他右耳的疤痕正好贴在手背处,仿佛这样就能离记忆中的温度近一些。
潮水渐渐上涨,拍打,浸湿了他的靴底,可他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海岸线的雕像。
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破晓的晨光劈开厚重的云层,将韩耐孤寂的身影拉成一道细长的剪影,那影子颤巍巍地探入漆黑的海水,仿佛在绝望地打捞着什么。
“喂,那个大个子大哥,你坐着干嘛?”
一个带着不耐烦的熟悉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韩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不敢回头。
他曾在数个幻觉中听到这个声音,每次转身都只有残酷的空荡。
礁石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那人已经走近。
韩耐的余光瞥见一双沾着泥沙的旧拖鞋,洗得发白的短袖下摆,还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腕,那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看你不会是想不开想跳海吧,”
来人用脚尖踢了踢韩耐的靴子,
“大哥,有啥好想不开的,说出来我还能给你开导开导说不定。”
韩耐终于缓缓抬头,晨光刺得他眼眶生疼。
站在逆光里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那双标志性的紫玛瑙般的眼睛正看着韩耐。
潮声。
心跳声。
远处海鸥的鸣叫。
韩耐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胡墨的紫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像个狼狈的、失而复得的蠢货。
他喃喃:“胡墨……”
听到这一声,对方反而很惊讶的问:“你认识我?”
韩耐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胡墨:“什么?”
对方笑了笑,毫无芥蒂的样子:
“你居然认识我,那真是赶了巧了,一个月前,我被好心的渔家收留,但是,可能海水喝多了,把脑子给堵坏了,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他非常苦恼的挠了挠头,看起来大大方方。
胡墨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晨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半兽人。
自从一个月前在海滩上醒来,他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渔夫生活。
每天赶海、晒网、修补他的小木船,虽然记忆一片空白,但这种简单的生活反倒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