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以有千万种选择,可臣已经没有退路了。”
每一句诛心之言都像利刃,将那些粉饰太平的表象彻底撕裂。
没有毒酒又如何?
他们之间早就布满裂痕,就像一棵看似完好的古树,轻轻一碰就会轰然倒塌。
暴雨拍打着殿门,像是要冲刷尽所有的真心。
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见状,纪佑的眉头深深蹙起,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凝视着解问雪泪痕斑驳的脸,胸腔里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扎。
酒。
这一杯酒。
君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那浑浊的酒液倒映着解问雪支离破碎的面容。
“若朕饮了此酒。”
纪佑忽然抬手,将琉璃盏举到两人之间。烛火透过浑浊的酒液,在他脸上投下冷淡的光影。
他问:“先生可愿解气?”
解问雪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
那笑容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的一道细纹,底下是无尽的寒凉。
一滴泪。
无声滑落,在下颌凝成晶莹的水珠。
最终坠入杯中,在浑浊的酒液里激起细微的涟漪。
“若陛下饮尽此杯,”
他的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如刀,“从此你我,恨怨尽矣。”
纪佑的目光在他脸上久久流连,仿佛要将这张面容刻进心中,轮回千百世,再也不忘。
忽然,君王仰首,杯中浊酒倾泻而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暗色的酒液顺着颈线滑落,没入玄色衣领。
“啪——”
琉璃盏从指间坠落,在青金石砖上迸裂开来。
无数碎片飞溅,映着烛火,如同散落的泪。
第108章 ·恨爱
太极殿内,金碧辉煌的穹顶高悬,原本该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宴席之地,此刻却空寂得骇人。
殿角垂落的金丝幔帐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曳,
其上缀着的鎏金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和呜咽。
纪佑只觉那杯浊酒入喉后,一股灼热自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晃动,金铃的声响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他踉跄着扶住蟠龙柱,指尖在冰冷的金漆上抓出几道凌乱的痕迹。
“叮铃——”
又是一阵清脆的铃响。
纪佑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拽回,恍惚间看见解问雪素白的衣袂在眼前翻飞。
那人腰间玉佩相击之声与金铃混在一处,竟分不清哪个更催人心肝。
岌岌可危的神智在灼热中浮沉,纪佑只觉得仿佛置身熔炉。
每一寸都在发烫,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
唯有怀中那具身躯清凉如玉,让他本能地想要贴近、再贴近。
君王滚烫的掌心抚上那一截腰肢,触感比最上等的宣纸还要细腻。
指尖下的肌肤莹白如雪,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可以任人肆意挥毫泼墨。
“先…生……”
嘶哑的呼唤混着腥气。
纪佑恍惚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绯红的痕,如同朱砂在雪宣上晕开。
怀中人轻轻颤抖,像被风雨打湿的蝶翼,终究没有推开他。
“呃!”
解问雪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
他纤白的手指死死攥住垂落的丝绸帘幕,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帘下缀着的鎏金铃铛随着他的颤抖不断作响,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叮铃——叮铃—”
每一声铃响都像是明目张胆的质问。
解问雪仰着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已将唇瓣咬得血肉模糊。
不知不觉间,眼尾泛起病态的嫣红,如同雪地里凋零的残梅。
无声的啜泣让他单薄的身躯不断颤抖,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丝绸帘布被他扯得变形,金线绣制的纹路深深勒进掌心,可这皮肉之苦却抵不过心头万分之一的痛。
爱呀,恨啊,写作恨,读□□。
如果不爱,为何要恨?如果恨了又怎能不爱?
不忍杀之,又不忍放之,唯有将其困在这殿堂之中,困在自己身边。
一滴泪,在青金石砖上溅开凄艳的花。
殿外忽起狂风,将满室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混沌中,纪佑的双臂如铁铸般收紧。
君王忽然低头,狠狠咬住解问雪的后颈。
尖锐的犬齿刺破肌肤,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
“呃!”
解问雪浑身剧颤,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打湿了帝王的手背。
“疼……我疼……”
几乎要哭的撕心裂肺,解问雪挣扎着向前爬去,素白的手指在青金石砖上抓出几道血痕。
却被纪佑一把拽回,素白腰带“啪”地断裂,线在撕扯中寸寸崩裂。
天旋地转间,解问雪被整个扛起。
纪佑扛着解问雪,踉跄着撞向主位,鎏金案几上的珍馐美馔哗啦倾覆。
琉璃盏碎成齑粉,御酒泼墨般溅在地上。
“砰!”
“啊!”
解问雪被重重按在案几之上。冰冷的檀木贴着脊背,身前却是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身躯。
他仰头望去,只见纪佑眼中猩红一片,冕冠早已不知去向,黑发垂落如瀑。
烛火摇曳,殿内光影昏沉。
纪佑的轮廓在晦暗的光线下愈发深邃,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猩红的眼,却遮不住那股近乎暴戾的压迫感。
他呼吸粗重,喉间滚出低沉的喘息,像一头挣脱锁链的凶兽,终于撕开了温润君王的伪装。
解问雪被他按在案几之上,后背抵着冰冷的檀木,纪佑的手指死死扣住解问雪的腕骨,半点都挣脱不得。
没想到这药效这么可怕!
解问雪并不怕这些,只是君王越来越粗暴的行为,却让他心中无比的钝痛。
就好像纪佑没有那么爱他。
解问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了现在,居然还在纠结这个爱不爱的问题。
有什么好在意的?
爱不爱的重要吗?事已至此了,还重要吗?
“陛下……”
解问雪的声音发颤,眼尾洇开一片湿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没入散落的发间。
他挣扎了一下,却被纪佑更狠地压制住,衣襟在撕扯间敞开,露出后颈上未消的咬痕。
烛光忽明忽暗,映着纪佑眼底翻涌的深色。
君王俯身,灼热的吐息喷洒在解问雪颈侧,嗓音低哑得可怕:
“先生,若是恨怨消,可否情爱起?”
他轻轻掐住解问雪的下颌,迫使解问雪仰头。
“先生教朕,是也不是?”
解问雪实在是答不出来。
殿外风雨大作,雷声轰鸣,却盖不住案几之上交错。
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朱漆殿门上,似乎要纠缠成永生永世的孽缘。
殿角的金铃疯狂摇晃。
玄色龙袍与素白官服纠缠在案几之上,宛如一幅被肆意挥毫的雪宣。
恨意与爱的交织成最锋利的刃,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的痛楚。
他们此刻的纠缠没有温柔缱绻的亲吻,只有近乎本能的撕咬的触碰,像两头伤痕累累的困兽。
困在这红墙黑瓦之下,困在这九重宫阙之中,困在这君与臣之内。
纪佑的手掌死死扣住解问雪的腰肢,指尖陷入的力道足以留下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