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剑鞘上一敲,“省得周阁老天天派人来送红烧蹄髈。”
“你敢!”周步猛地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
“没有三司公文,私自提走朝臣,这是坏了祖……”
“祖制?”
江淮舟突然用剑鞘抬起周步的下巴,眼中寒光乍现,
“本世子怀里揣着尚方剑,手里捧着圣旨。”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对方惨白的脸上,“你跟我讲祖制?”
“真好笑,你跟我拼爹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祖制了。”
周步大怒,却只见万山戚已经拎着特制的精铁镣铐走来,每走一步,靴底都碾碎几根散落的茅草。
此刻,周步突然瞥见那镣铐,想来重十几斤,终于撕破伪装尖叫起来:
“我父是当朝阁老!太后娘娘是我姑!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万海吟的手心不知何时已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憋得满脸通红。
江淮舟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
“这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又开始拼爹了?”
“吵死了。”
“给我带走。”
“放开我……!你们!大胆!”
周步的嘶吼在阴湿地牢中回荡,精铁镣铐”咔嗒”锁死的声响格外刺耳。
他疯狂扭动身躯,却仍被万山戚如提鸡仔般拎起,下摆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江淮舟!”
他忽然抬头,金镶的门牙咬得咯咯作响,
“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不过一张薄薄的圣旨——”
“抵得过我们百年世家的根基吗?!”
一瞬间,万海吟的手倏地收紧,周步的狂言顿时化作窒息的“嗬嗬”声。
江淮舟却抬手制止,笑了笑,衣袖在火把映照下如垂天之云:“让他说。”
“嗬……你根本不懂…”
周步喘着粗气,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清流?浊流?在这朝堂上…”
“不过是看谁家的姻亲盘得更紧!”
“今日你动我一根手指,明日就有几十道折子弹劾江都王府——”
“说完了?”
江淮舟突然用剑鞘挑起周步的下巴,尚方剑的寒光映亮对方扭曲的面容,
“本世子倒要看看…”剑尖突然划去,带起一串血珠,
“是你们世家的根深,还是陛下的刀利。”
“就让本世子亲自讨教这'百年根基',看看这树倒猢狲散是如何的场面。”
“给我带走!”
江淮舟一声令下,万山戚铁钳般的大手已扣住周步后颈。
周步脚步歪斜,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化作满脸惊惶:“你要带我去哪?!”
声音陡然拔高,在牢狱石壁间撞出凄厉的回响。
他拼命扭头看向大理寺丞,却见那位平日对他点头哈腰的官员,此刻正死死低着头,官袍后颈处已浸透冷汗——尚方剑的寒光正映在他颤抖的脊背上。
“去哪?”江淮舟慢条斯理地抚过剑穗,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
“周大人不妨猜猜…”
忽然俯身,气息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
“这中京城内,何处让人闻风丧胆?”
周步瞳孔骤缩,喉结剧烈滚动。
诏狱二字如毒蛇般钻入脑海——那个录玉奴掌管的活地狱,进去的犯人从来没人能囫囵出来。
“听说诏狱最近新添了套水刑架。”
江淮舟用剑鞘轻拍周步面颊,
“刚好我与督公有些交情。”
世子爷笑意不达眼底,“特意托了关系,为周大人留了个好位置。”
万山戚突然加重力道,周步膝盖“咚”地砸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刺耳声响,阴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你不能…”周步疯狂挣扎,镶金的牙齿咬破嘴唇,“我父可是内阁大臣…”
“代我向周阁老问好。”
江淮舟转身看向大理寺丞惨白的面容,
“就说,”声音陡然转冷,“法不容情。”
第17章 ·面谈
查阅户部账册,国库存银不足百万两,而各地赋税却年年加征。发现许多地方官员名不副实,甚至有人大字不识却任知府。
经由,左谏议大夫顾凌上奏,弹劾礼部尚书周步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奏折中列举:
1、周步借科举之名,向举子索贿,价高者得官。
2、地方官职明码标价,县令五千两,知府两万两。
3、许多买官者上任后横征暴敛,以求回本,百姓苦不堪言。
这案子,就从那天开始查了。
说是腥风血雨都不为过。
阴暗潮湿的诏狱深处,周步实在是难忍酷刑,终于招了。
当夜三更,金甲卫撞开别院朱门时,饶是见多识广的金甲卫也倒吸冷气。
正厅地下挖有丈余深的窖藏,整墙的多宝格里:
紫貂皮卷成筒,汝窑天青釉梅瓶里插着卷成轴的银票,甚至喂养锦鲤的池底都铺着层层金锭,往下挖了百尺,居然依旧是金子!
“搜账本!”
江淮舟剑尖挑开一幅《溪山图》,后面露出镶嵌翡翠的暗格。
可本该存放账册的紫檀匣中,空空荡荡——
最蹊跷的是,
看守别院的老仆竟在金甲卫抵达前吞金自尽,临死前用指甲在血地上写了个歪斜的“玉”字。
最后那一点,好似鲜血喷涌。
玉?
什么玉?
是个人名?是个姓氏?还是个称呼?
但线索,就在这卡住了。
这中京之中,其他的官员吓得跟耗子似的,能藏的都藏了,能烧的都烧了。
一时之间,倒是也断了线索。
不过听说这老仆,平日里养了一个义女,是个哑巴,这几天下来,金甲卫倒也没找着。
——
温酒楼。
雅间内,沉香袅袅。
陆长陵一袭墨蓝锦袍斜倚窗边,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只青玉酒盏。
他静坐于此,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墨发如丝,垂落在肩头。
而,北阙如铁塔般静立其后,腰间玄剑安安静静,像一个形影不离的沉默的影子。
“陆哥,好久不见。”
江淮舟推门而入,他随手将披风挂在门边,露出内里银线暗绣的云纹袖。
陆长陵摇头轻笑,眼尾泛起细纹:“来了,还以为你把我们兄弟给忘了呢。”
指尖轻点案几,北阙立即躬身斟满琥珀色的葡萄酒。
“这是哪里的话?”江淮舟落座时,坦然一笑,
“忘了谁都不敢忘了陆哥呀。”
他执盏轻嗅,北境特产的葡萄酒香里,真是当年的味道。
陆长陵的玉扳指在青瓷盏沿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查得怎么样了?”
江淮舟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实话实说,不咋样。”
他重重放下酒盏,指腹摩挲着杯沿,
“那看管院子的老仆临死前就写了个'玉'字,线索全断了。”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枝叶摇曳。
陆长陵摇摇头,亲自执壶为江淮舟斟满:“过两天便是小皇帝生辰了,本想将这案子查得快一些,好在生辰宴上提一嘴…”
他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行了。”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映着江淮舟俊俏的脸:“陆哥实在是看得起我。”
“哪里的话,”
陆长陵举杯示意,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么多兄弟里,就数你最靠得住。”
江淮舟忽然低笑出声,指尖在案几上轻敲两下:“陆哥可别给我戴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