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江淮舟突然舔了舔自己唇角。
这个动作让录玉奴瞬间想起方才被反复碾磨的触感,抵着对方的胳膊不由松了三分力道。
“冤枉啊,心肝,不是你说的嘛,‘恨不得叫天下人瞧’。”
江淮舟趁机又贴近一寸,他愿意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深情。
只见他微微弯腰,动作优雅而有力,双手轻轻环住录玉奴的腰肢,将人轻而易举、轻车熟路地抱了起来。
录玉奴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惊。
然而,江淮舟的动作却异常稳健,他稳稳当当地将录玉奴横抱在怀里,朝着里头走去。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录玉奴惊着了,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掀了掀,
“太阳还没落山呢,世子爷难不成想做些白日里宣淫的事情?”
江淮舟见状,眸色深下来,揽了像一只小猫一样的录玉奴压进怀里——他知道录玉奴很喜欢这种亲近。
录玉奴从江淮舟温暖的怀抱中缓缓抬起头,脸颊泛红,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声音中带着舒服的懒懒散散:
“干什么?”
江淮舟状若沉思,点点头:
“这般天下无双的美人在怀,实在是叫人喜爱,便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然后就被录玉奴骂”登徒浪子”,江淮舟也不恼,笑了笑。
“自然不是那般孟浪的,咱们换个衣服,督公带我出去一趟,可好?”
录玉奴闻言,轻笑出声,抬头望向江淮舟:“中京有什么能入了世子爷的眼?”
江淮舟看着录玉奴,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慢慢地说:
“我想……见见沈斐之。”
话音未落,录玉奴的脸色骤然变得薄怒,猛地推开江淮舟,试图站起身来。
然而江淮舟却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稳稳地将人搂了回来。
“督公怎么又生气了,日日生气可格外伤身。”
江淮舟紧紧地搂着录玉奴,不让人离开自己的怀抱。
录玉奴心里起怒,挣扎着想要挣脱,但江淮舟习武,手腕上的力量却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督公从前不是说,只要我听话,便什么都能给我吗。”
江淮舟想了想,继续说,“我只是想要见见他。”
录玉奴的怒火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发旺盛,他怒目圆睁,似乎要将江淮舟看透一般:
“世子爷这两天这般处心积虑、曲意逢迎,是生怕本督杀了他吗!”
江淮舟被质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暗自嘀咕:沈斐之不就是你嘛,怎么又生气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揽住录玉奴纤细的腰身,试图用温柔来安抚:
“督公消消气,若是督公不愿意叫我见他,自然是不见也可。”
录玉奴却并未因此缓和下来,他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不见也可?”
“那沈斐之在世子爷心里,便是‘不见也可’的程度吗?”
“世子爷如今功成名就,全中京都得捧着世子爷,万万千千的美人供你挑选,哪里还记得起沈斐之这个不出彩的人物来!”
录玉奴的眼眸如寒潭般深邃,冷冷地盯着江淮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蹦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下,江淮舟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录玉奴吃醋了。
什么醋都吃,连“沈斐之”的醋也要吃,他说见沈斐之,录玉奴要生气,说不见沈斐之也可,录玉奴反倒更生气。
真真是无可奈何,江淮舟这辈子头一次觉得百口莫辩,自己冤枉。
江淮舟手臂一收,将人牢牢圈在怀中,下颌轻蹭着录玉奴散落的青丝。
纠缠时的暖意,丝丝缕缕缠绕。
“心肝难道不知…”
世子爷抚过录玉奴紧绷的背脊,声音放得轻,“我待你从来都是掏心掏肺?”
录玉奴从鼻间哼出一声冷笑,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偏头避开他的亲近。
那模样活似被惹恼的猫儿,明明炸着毛,却因被人摸着后颈而强忍不逃。
“先前曲意逢迎,如今我势弱,便原形毕露。”
录玉奴伸手抵在江淮舟心口,指尖处正对着心跳最剧烈的位置,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
“世子爷的真心——莫不是随着权势浮沉?”
江淮舟突然抓着他手腕按在自己左胸。
隔着层层衣料,那颗心脏正疯狂跳动,每一下震动都清晰可辨。
“它跳得快不快,心肝摸不出来?”
世子爷难得收起嬉笑。
“我连你那‘鸳鸯债’都吃了,心肝又在怕什么呢?”
录玉奴咬牙:“那又如何!你这颗心难道是我能拴住的吗?”
江淮舟挑眉:“有何不可?”
录玉奴闻言,却反倒更怒:“那你想什么沈斐之,沈斐之早就死了!不许想!”
这下,江淮舟脸上终于完全没了笑意,眼中一片沉静。
“你怎能如此言语。”
闻言,录玉奴倏然起身,朱红蟒袍在激烈动作间翻涌如血浪,腰间玉带禁步撞出凌乱清响。
“世子爷既觉得委屈,”
他眼角那颗泪痣在盛怒下艳得刺目,嗓音却冷得像淬了冰,
“中京城里多的是知书达理的贵女。”
“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善琵琶,镇武侯的妹妹通六艺,兵部尚书李氏之女擅琴,胡氏女工画——”
他指尖突然戳向江淮舟心口,质问,“哪个不比我这阉人强?”
江淮舟抬手,玄色袖口金线螭纹在晨光中张牙舞爪。
“于我而言,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呵!”录玉奴冷哼,
“我这残躯败柳,怎比得上那些——”
话音戛然而止,江淮舟竟就着他钳制的姿势,吻了吻那截冰凉的指尖。
那对总是含笑的多情眸此刻幽深如潭,倒映着录玉奴瞬间错愕的面容。
江淮舟刚才确实有一瞬间的生气,可是,他也知道,万事急不得,贪急反而更容易坏事。
录玉奴此刻既然不愿意承认,那就再等。
等到录玉奴愿意揭开一切,跟江淮舟回江都王府。
窗外“扑棱棱”惊起一群麻雀。
与此同时,廊下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世子爷。”
万海吟的声音隔着雕花门扇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停顿,
“兵部尚书李大人派人送了蟠桃宴的请帖。”
第22章 ·斗诗
春末,中京城最风雅的莫过于这新起的蟠桃宴。
每当早桃时节,城西李尚书府的别院便成了风云际会之地。
这别院名,叫天上人间。
江南的园林风格。
曲水回廊间摆着数十张黄花梨案几,每案供着一对摘下的玉露蟠桃——果皮薄得能透光,凝着晨露,压着青瓷盘,倒像是天仙遗落的丹丸。
来这的达官贵人们看似随意,彼此寒暄时,暗涌如刀光剑影。
最妙的是那“投桃”之戏。
文人墨客将诗笺系于桃柄,投入曲水。
下游的贵客捞起品评,若得满座喝彩,便能换得主人珍藏的御酒一壶。
去年,有位举子,就是凭一句“朱门桃李争相艳,青盘罗列粉玉心”,得了阁老青眼。
——也不知是因为这诗句,还是因为这举子之后给阁老送的几箱黄金、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