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不许走。”
见他想要逃跑,姜绍慌乱间直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却不小心绞断他手腕上的那串红麝香珠,圆润的珠子滚落一地。
姜绍不小心踩到其中一颗,一时站立不稳,直直地向前扑去。
完了。
崔遗琅睁大眼,表情呆滞地看向扑向自己的世子,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正巧这是个小草坡,崔遗琅被姜绍的身体这样一撞,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两人便抱在一起一同滚了下去,他可能也没想到这个意外,下意识地把手垫在姜绍脑后,怕嗑到草坡上的青石头。
“嘣——”
两人径直滚在一株棠梨树下,虬结粗大的枝干被这么一撞,梨花合着叶子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一时间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姜绍摔得眼前发花发昏,好容易反应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被崔遗琅压在身下,自己的头压在他的手上,可能是滚下来的途中嗑到了石头,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睫毛上还有一点细碎的白梨花瓣。
对方温热柔软的身体透过薄薄的衣物传导到他身上,一向矜持冷静的姜绍心跳得特别快,一时都忘记让他从自己的身上爬起来。
“你,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前面传来的惊讶的声音,两人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只见姜烈站在小坡上看他们,似乎让眼前一幕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惊诧的眼神中透出几分火气来。
第49章 反叛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去找小莲花,原来是因为你也喜欢小莲花,想跟我抢。走,跟我去见父王,我要跟父王告状,你睡他小妾!”
姜烈看到眼前的场景,怒不可遏地上前把崔遗琅从姜绍身上拉起来,作势真要带他们两个去找江都王对峙。
他这样大嗓门一喊可不得已,姜绍也是连忙叫住他:“二郎,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还有什么叫做我睡他的小妾?
姜绍又羞又恼,二郎这是在凭空辱人清白。
姜烈不依不饶:“不是我看到那样,那又是怎样?你们都躺在一起了,还能是做什么好事!”
他身边的小厮为他买来很多话本,其中夹杂几张避火图,图里男男女女白花花的身子叠在一起,小厮笑容猥琐地跟他说他们这是行交合之事。
所以当姜烈看到兄长和他的小莲花躺在一起时,便以为他们也和避火图里的人一样在行交合之事。
姜绍支支吾吾地跟姜烈解释一番,总算让他明白真相,但姜烈一想到刚才的情景便心气不顺,气鼓鼓地杵在一旁,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那我也要和小莲花玩,你不许拦我!”
“他是父王的娈童,你不能和他一起玩。”
“不听不听!不让我跟小莲花玩,我就去告诉父王,你和他小妾睡在一起!”
“二郎你——”
“不要去找王爷……”
正当兄弟俩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旁的崔遗琅忽然细声哀求道,声音中甚至带有几分哭腔。
两兄弟惊诧地同时望过去,只见那个从来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孩子难过地低下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打湿他面前的青草坪。
姜烈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我胡说呢,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父王的,你别哭。”
而姜绍心里却是想:莫不是害怕父王知道他跑出来偷学刀法,以后便不能再出来了?
他沉吟片刻,上前主持大局道:“二郎,你去把地上的珠子捡回来,今天的事我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崔遗琅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面前的这个少年是王府的世子,姜绍今儿一身绛紫色骑装,乌黑的发在脑后梳成个高马尾,衬得整个人利落干脆。
他面容白皙,眉骨清隽端正,睫毛却很密很长,声音不疾不徐,不觉地让人放下心。
崔遗琅没出声,只是轻轻地点头。
看男孩垂眸拭泪的模样,姜绍心里一动,不由地又想他那个面容凄楚苦涩的母亲,心头涌上一股烦躁和莫名的火气,却又不知这火气是冲谁去的。
不到正午,日光不怎么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姜烈弯下腰,耐心地把棠梨树下的红麝香珠一颗颗地重新捡回来,他看向树下坐着的两个人,不满地撇撇嘴。
姜绍低下头,查看崔遗琅手上的伤口,因为刚才两人从小坡上滚下来时,他用手护住自己的头,细碎的小石头割破他手上的皮肤,手腕的部位还有点红肿。
他问道:“痛不痛?”
崔遗琅轻轻地摇头,因为刚才哭过,眼睛还有点红肿,但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他眉眼细致,肤色洁白,嘴唇却十分红润,因为身穿胭脂色襦裙,估计谁都会认为这是个娇艳欲滴的女孩子。
“刚才为什么要护住我?”姜绍终于忍不住问道。
崔遗琅细声道:“娘亲说,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不能磕到头。”
看来以前他是和他娘一起生活的,他娘倒是把他教养得极好。
姜绍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父王身边伺候的。”
崔遗琅如实道:“半年前。”
“他为什么让你去他身边伺候?”
“有个长得很凶的男人在娘亲的房间里,他想把我抱走,娘亲让我跑,我跑出来后就遇到了王爷。”
不过这么几句话,姜绍已然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问道:“那你在父王身边过得怎么样?”
崔遗琅低头看自己的红绫高底鞋,轻声道:“王爷对我很好。”
说谎。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姜绍立刻看出他的真实情绪,一时间,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对那个荒淫的父王的厌恶,对眼前这个孩子的怜惜……还有些许对自己在父王的淫威下无能为力的愤恨吧。
旁边的姜烈把红珠子全部捡起来,他气冲冲地跑过来:“兄长,你跟小莲花说什么呢?你和小莲花谁在一起的事我不会告诉父王,但以后我想来找小莲花,你可不许再来拦我。”
姜绍咬牙:“行,只要你不去跟父王乱说,你以后再来找他,我绝不拦你。”
即使父王不可能相信姜烈的鬼话,但姜绍还是多少顾忌自己的名声,和父王的娈童拉拉扯扯这种事一想就让他头皮发麻,仿佛只要和那个男人沾上边,自己也变得污浊不堪起来。
姜绍本来不打算再去找那孩子,他偷学刀法的事也只当睁一眼闭一只眼。
可耐不住姜烈常常去沁芳园的花苑寻人,每次姜绍看到弟弟兴高采烈的背影,他便坐立不安,连带在练刀时也开始走神。
他心想:我只是在担心二郎没有分寸,和那孩子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而已。
于是,他便也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即使姜烈再怎么表示不满,他也当没听到一样。
姜烈经常小声嘟囔:“哼,表面装得很什么似的,还不是想跟我抢小莲花。”
不过在这样的相处中,姜绍也在认真观察这个孩子。
崔遗琅和檀奴完全不一样,即使知道姜绍的身份后,他也从来不会谄媚讨好,只是因为想学刀法,所以才会偷偷溜出书房来看他们习武,和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姜绍问过他:“是不喜欢学琵琶吗?”
崔遗琅习惯性地说谎:“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