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薛氏兄弟
“来了。”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白老头应声上前打开门。
敲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腰间有一把大刀,面目平凡,身上的那套官服说明他是朝廷的人。
白老爷子行礼作揖,姿态恭敬:“不知这位官爷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男人锐利的目光朝屋内扫去,这家除了个年长的老人外,还有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两男一女,都是老弱之人,不值一提。
他指向白老爷子身后的三个孩子,语气冷肃:“这是你什么人?”
崔遗琅和阿芷兄妹俩垂下头站在白老头的身后,一声不吭,阿芷脸上有点害怕,但白术低下的脸上却满是怒火,崔遗琅甚至注意到他衣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攥起来。
白老爷子赔笑道:“这两个是老汉的孙儿孙女,这个男娃是老汉从远处逃难回来的侄儿,都是良民。”
白老爷子对村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介绍的,崔遗琅身上的那件血衣已经用火烧掉,两把赤练刀也藏在院子里的破水缸里,小心谨慎到极点。
男人冷声道:“我等奉朝廷之命前来捉拿反贼,你们都出来接受将军的问话。”
众人无法,只好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从院子里出来时,便看到门口的空地上已经聚集很多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惊慌和恐惧,老百姓对身穿官服的士兵存在天然的畏惧。
崔遗琅不动声色地观察这群军队,从外表看,这是一支整齐训练有素的军队,每个人都着统一的甲胄,腰间别有玄铁大刀,肌肉精悍,眼神犀利。
其中有个骑高头大马的男人格外显眼,容长脸,身着绯红团领衫,上绣吊眼老虎,外罩漆黑的盔甲,一副武将的打扮,从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崔遗琅看得出来这应该他们的首领,也就是男人口中的将军罢。
他在脑海里回想自己路过县城时在城门外看到的布告,朝廷差遣不少武将来到各地平叛,他记得来到豫章郡平叛的是平阳侯的三个儿子,名为薛澄,薛焯和薛平津。
薛焯……
崔遗琅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说过,眼前这位既然是将军,那应该就是薛澄,平阳侯长子,现任归德大将军一职。
他垂下眼帘,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发现有士兵在看他身边的阿芷时,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那个来白老爷子院子里敲门的男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将军,这是一家老少,只有一个老汉和他的三个孙儿,并无反贼。”
薛澄冷冷地朝村里众人面前扫过,觉得他们畏畏缩缩的姿态实在难以入眼,再加上很多人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便露出嫌恶之色。
眼看搜寻无果,这群军队正要离开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士兵欣喜的叫喊声。
“找到了。”
崔遗琅心里一紧,而身边的白术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素来野性十足的双眼里满是惊慌,脸色苍白,额间直冒冷汗。
只一眼,崔遗琅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看向院子里的那个大水缸,时刻准备把里面的赤练刀捞出来,心想待会儿估计有一场恶战。
那士兵上前,手里拿着个包裹:“将军,这是我们在村外的有个山洞找到的。那人好生狡猾,如果不是我们兄弟几个仔细搜查,估计真被那人蒙混过去了。”
薛澄眼神犀利地朝这个村的人一一看去,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打开这个包裹,里面有一把反叛军的旗帜,还有一把印有官府标记的刀。
这一下,整个村的人都惶恐起来。
“不,不是我的,我们全家都是良民,都是种地的。”
“对呀,不是我们的,大人明鉴啊!”
“都给老子闭嘴!”
薛澄先是大喝一声,让这些人都安静下来,然后拿起那把刀,眼神犀利:“这是官府才能配备的刀,淮阴郡上月遭到反贼洗劫,丢了不少兵器。谁藏起来的东西,自己站出来,不然休怪我等不客气。”
自然是没人会承认的,全场一片寂静,只能听闻火把上的噼啪声。
眼看薛澄两眼喷火,即将下令时,崔遗琅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道:“既然是村外的山洞找到的,如何就能证明这是村子里人私藏的?如今贼人流亡各地,若是他们落在村外,也尚未可知。我们这个村子都是老人和小孩,连扛起来刀的力气都没有,我观将军器宇轩昂,定是明辨是非之人,还请将军明鉴。”
他口齿伶俐,语调不紧不慢,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薛澄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少年,似乎觉得他说得有理,再加上他恭维的话语,表情便迟疑下来。
没等崔遗琅松口气,薛澄身边的那个军师却道:“将军,只可错杀,不可错放啊。如果这个村的人真的私藏反贼,又在将军手下溜走,让二公子知道了,那恐怕……”
一听到二公子的名号,薛澄的脸顿时狰狞扭曲起来,崔遗琅的心顿时提起来,白术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村里的其他人更是屏声息气,不敢出一声。
良久后,薛澄似乎已经做出决定,只见他举起手,利落地挥下。
得到他的指令后,身后的士兵顿时拔刀出鞘,一时间,惨叫和求饶声混在一起,席卷整个村子。
士兵们手里的火把点燃了村民的茅草屋,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这是要将这个村子的存在都抹除干净。
这些人的惨叫和求饶听得薛澄心里烦躁,他转身想要离开,忽而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凌冽的杀气。
他忙转过身,将想拔刀去挡,但此时已为时已晚,脖子上刺骨的寒意袭来,来人已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
逼到他的面前正是那位出言劝导他的少年,但此时,少年手里却拿着两把刀刃绯红的长刀,眼神冰冷,而自己身边的近卫已经全部倒下。
该是有怎样厉害的刀法才能顷刻间杀掉他周围的近卫,直接逼到他面前。
崔遗琅没打算杀薛澄,只是想挟持他,让他退兵离开村子。
谁知薛澄败下阵后,忽就恼羞成怒起来,他想起那日和薛平津那“家奴”比武时,那个少年也在这样轻而易举地把他架在脖子上,眼神嘲讽到了极点,那段屈辱又罪恶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复苏了。
他指向面前的崔遗琅,大声道:“此人便是反贼,这个村子窝藏反贼,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他话音刚落,崔遗琅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干脆利落地将他割喉。
果然,他不该和下令屠村的人讲道理。
薛澄只觉喉咙间传来一阵剧痛,他瞪着眼,手指颤抖地指向眼前的少年:“你,你居然敢……”
没等他把话说完,他便无力地倒下,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乡野无名之辈的手中。
军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杀掉自己的主公,手指颤抖地指向眼前的少年:“此人乃是平阳侯嫡子,侯府的世子殿下,你杀掉朝廷命官,此乃重罪。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生死无论,带到平阳侯面前请罪。至于这个村的人,都是包庇之人,一个不留。”
白术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屠杀和他朝夕相处的邻居亲里,双眼通红:“是我的错吗?都怪我没把东西放好,这才给村子招来灭顶之灾。”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爷爷虽然会点岐黄之术,可村里人哪有余钱来支付问诊费,都只是送些口粮而已,不足以养活他们一家三口。
镇上的掌柜早把他辞退了,如果不是他参加起义军,他从哪里领回足够的口粮养活爷爷和妹妹。
崔遗琅见他一副要崩溃的神情,便开口道:“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