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师就那么怔怔坐着,仿佛魂魄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彻底呆滞了。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外鼎沸人声,有焚烧《治国论》的噼啪声,有士子们痛骂秦子衿的怒吼,更有百姓高呼“请顾相回朝”的请愿声。
这满城风雨皆因顾怀玉而起,却无人知晓,搅动这风云的宰执大人,此刻正藏在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沸腾的街市中穿行而过。
裴靖逸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幽深地凝视着顾怀玉。
那眼神太过赤裸,比平日的直白更令人不适,像是要撕扯开层层衣裳,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顾怀玉忽略这种不适感,不以为然问道:“本相将裴将军迷得神魂颠倒了?”
裴靖逸干脆利落一点头,倾身向前靠近他,逼仄的马车里几乎要挨在他身上,“甚至想为相爷口——”
顾怀玉挑着眉尖,半响没等到下文,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顿时瞳孔微缩,当即错开目光,“你这张嘴……想吃的东西倒是多。”
裴靖逸不以为耻,耳畔皆是大街上喧哗吵闹声,他就着这个姿势又往前凑了凑,直勾勾盯着他两片柔软红润的唇。
这才是他想吃的东西,他毫不避讳,隔着几寸距离,舌尖探出来隔空去品味那双嘴唇。
先是舌尖在空中一点一点描绘唇线,再是模拟长驱直入地搅动,尝尝那美妙无比的滋味。
顾怀玉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货色,抬手就要推开这张放肆的脸。
却被裴靖逸趁机扣住手腕,低头就舔上他的掌心,不是温柔细腻地舔舐,而是凶狠毫无章法地乱舔,连指缝都不放过,热乎乎的舌头强劲有力席卷而过,跟一头饿极了的狼犬似得。
“裴——”
顾怀玉还没说完,衣袖被一把撸起,露出雪白细腻的小臂。
裴靖逸是大饱口福,舌尖顺着他的手腕用力往上舔,留下一道道晶亮的水痕,黏腻的水声混着粗重喘息,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顾怀玉忍无可忍,抬脚就踹。
裴靖逸这才松口,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相爷身上香香滑滑的,真好吃。”
湿漉漉的黏腻触感让顾怀玉感觉微妙,本应该觉得恶心,但他却只是觉得奇怪。
他扯过帕子擦拭口水,冷着脸斥道:“在乱吃东西我要你的狗命。”
“相爷饶命。”
裴靖逸当即作势讨饶,眼神却直勾勾黏在他裸着的手臂。
顾怀玉随手将帕子扔在他脸上,厌烦道:“下流东西。”
裴靖逸一把接个正着,煞有介事地嗅了嗅帕子,“是,我下流,相爷上流。”
岂不是天造地设?
第77章 “相爷太紧了……松松。”……
顾怀玉不太想搭理他,扯下袖子掩住手臂,后脑抵着车厢闭目养神。
裴靖逸便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阳光透过车帘缝隙,在那眼尾浅褐色的痣跳跃,跳的他心痒难耐。
车厢外忽然热闹起来,像是路过了哪处市集,隐约能听见人声鼎沸,还有什么人在吆喝着讲书。
“那顾相可是天上文曲下凡!”
“十五岁写出《治国论》,通篇锦绣,文采逼人!”
“当庭弹劾他,他都不屑争辩一句,您说这气魄世间能有几人?!”
“大宸能有这等宰相,简直是祖宗积德——”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路,马蹄声、说书声、叫卖声混在一起,浮浮沉沉传进耳中。
顾怀玉睫毛低垂,像是真的睡着了。
裴靖逸却看他看的心口突突的跳,舌尖还残余着香气,他抵着上颚回味一番,心里滋味美妙无比。
这谪仙似的人物,迟早要成他裴家的人。
老裴家祖坟是真是冒青烟了,才能让他遇上这样的好事。
顾怀玉虽然阖着眼,却将那道灼热的视线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怒骂下流胚子彻底不要脸了,等回了别苑,看本相怎么整治你。
夜色渐深时,马车终于驶回别苑。
裴靖逸这段时日一直宿在顾怀玉房中打地铺,美名其曰是守夜护主,但顾怀玉现在哪能不知道他的算盘?
只不过裴靖逸还有分寸,没有趁夜摸上他的床,也没再当着他面做那些腌臜事,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毕竟身边有这么一个体格强壮的悍将守着,在陌生的宅院里,他能睡得更踏实些。
烛火摇曳,顾怀玉洗漱完毕坐在床沿,瞧着裴靖逸利落地铺开被褥。
“相爷打算何时还朝?”
裴靖逸单膝跪在地铺上,仰头轻轻“啧”一声,尾音里透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如今满朝文武可都盼着相爷回去。”
顾怀玉解开发冠的动作一顿,青丝如瀑垂落肩头。
他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朝,正好借此机会考验手下人的能耐,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物,总不能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但显然由不得他。
这些日子前来拜谒的官员络绎不绝,日日夜夜有人蹲守在门口,今日他回别苑都不得不绕道后门。
倒比相府还要热闹。
他唇角微勾,下颚一抬:“回朝与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左右这大宸的权柄,从来都在他掌中握着。
在朝堂也好,在山野也罢,朱批的折子照样一车车往别苑送,请命的官员照样要在他门前苦等。
裴靖逸熟稔地褪下他的靴袜,强忍着一点小便宜都没占,“在这里,相爷是百姓心里天选的宰执。”
稍顿一下,他抬眸看顾怀玉,声音略低几分,“回朝便是名正言顺的摄政。”
顾怀玉轻哧一声,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聪明了些。
辞官是一步险棋,不为畏罪避祸,不为韬光养晦,而是要生生劈开这大宸二百年的官制枷锁。
宰执之位?不过是个虚名。
他要的是权力本身成为法则,要这山河万民从骨子里认一个理——顾怀玉三字,便是秩序。
让满朝文武跪着求他回来,可比提着剑逼宫体面多了。
摄政之名,必须得是百官涕泪俱下地恳请,万民山呼海啸地拥戴,要他们亲手将这至高权柄,捧到他面前,求着他接受。
唯有如此,他才能将那少年时写下的空谷回响,一步一步落地成真。
思及此,他缓缓眯起眼眸,敲打道:“裴将军可知杨修是怎么死的?”
杨修之死,就死在太懂另一位“丞相”的心思,把自己给懂死了。
裴靖逸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地问:“爽死的?”
“……”
顾怀玉跟这满脑子下三路的流氓无话可说,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云娘轻柔的嗓音:“相爷,您要的东西备好了。”
云娘端着漆木托盘进来,上头严严实实盖着块素布。
她瞥了眼跪在床边的裴靖逸,眼神微妙地闪了闪。
顾怀玉抬了抬下巴:“放那儿吧。”
待云娘退下,裴靖逸瞧一眼那托盘,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笑问:“相爷这是又想‘疼爱’我?”
顾怀玉斜睨他一眼:“你不妨自己看看。”
裴靖逸掀开素布,一束艳红绸缎赫然入目——女子束腰的样式,却绝非良家所用。
两侧垂着缀玉流苏,金线绣着露骨的合欢纹,钩扣竟是鎏金的铃铛,稍一动就叮当作响。
倒像是秦楼楚馆里私玩之意。
裴靖逸的指节瞬间绷得发白。
顾怀玉偏过头问道:“怎么?不喜欢?”
“相爷若是肯戴上——”裴靖逸想到那画面,喉结难以自控地一滚,露齿粲然一笑,“我就喜欢得要命。”
顾怀玉不满意这个回答,抬脚就踹在他膝头:“重说。”
裴靖逸绷着脸面无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喜欢。”
顾怀玉眉头一挑,“喜欢还不裹上?”
裴靖逸目光幽怨地盯了他一瞬,突然抬手扯开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