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深吸一口气,转回视线看向裴靖逸汗湿的脸:“裴都统想说什么便说,本相听着。”
裴靖逸手臂微颤着向前探出,掌心朝上摊开。
顾怀玉会意,将手轻轻放入他掌中,那只染血的大手立刻收紧,将他修长的手指牢牢包裹,还轻轻捏了捏。
“当真说什么都行?”裴靖逸嗓音嘶哑,气息不稳。
“本相恕你无罪。”
这点气量顾怀玉还是有的。
裴靖逸忽地将他手掌往自己方向一带,因失血而苍白的唇一翘:“那若是我想……”
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气音,“要相爷亲我呢?”
老军医的匕首正剜到关键处,忽地被惊得手一抖,
裴靖逸顿时闷哼一声,背上又涌出一股鲜血。
顾怀玉眉梢微挑,不过是个吻罢了,先前又不是没亲过,能有什么稀罕?
他干脆利落地俯身,手指挑起裴靖逸的下颌,带着几分宰执的威势径直吻上那苍白的薄唇。
一触即离。
稍稍拉开距离,他沉声期待地问道:“如何?”
裴靖逸连个味道都没尝出来,哪肯就这么罢休?掌心猝不及防地扶在他后脑,压着他靠近,迫不及待地去品味那双肖想已久的嘴唇。
不是蜻蜓点水式的吻,先是将那柔软的嘴唇一丝不落地舔一遍,再是舌尖突入雪色的齿关,尝尝那矜贵的舌头滋味。
顾怀玉鼻间含糊地轻“嗯”几声,双眸忽地睁圆,漆黑瞳孔微微扩散,似是猛然受惊一般。
第94章 爱狗人士顾怀玉。……
“叮——”
染血的箭头落入铜盆,在寂静的军帐中激起清脆回响。
老军医的手稳如磐石,刀刃精准地剜开皮肉。
帐内细微的水声与急促的呼吸交织,这分明是杀头的大罪,他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这分神的法子妙到极致,裴靖逸只觉舌尖碰到的尽是清凉甘甜,那高不可攀的嘴唇柔软得像熟透的果子。
平日里一字千金的舌头,此刻呆愣愣地任他挑弄。
呼吸交织间,顾怀玉鼻息里带着湿乎乎的馨香,更叫他心猿意马,心痒难耐。
顾怀玉反应迟钝了半晌,才意识到在他口中肆意作乱的舌头太过逾距。
他本能地后仰,可摁在脑后的手丝毫不肯松开,那舌头像饿疯了的狼,在他嘴里又吸又舔,连牙根都不放过。
“唔……”顾怀玉狠心地一咬,裴靖逸吃痛闷哼一声,更变本加厉,那炙热攻势带着血的腥味舔遍他口中每一寸。
怪就怪这该死的九黎血——顾怀玉突然胸口砰砰乱跳,血腥气冲得他头晕目眩,净白的脸颊洇着红晕,连耳根子都被染成粉莹莹。
帘外有脚步声逐渐靠近,靴子踏在砂砾的声音清晰,在寂静的荒漠夜里格外刺耳。
那脚步声正要进帐,裴靖逸突然松手,利落地趴回矮床。
他仰头盯着这张潮红桃花面,这副春色浮动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方才没干好事。
“相爷?”
沈浚的声音隔着帐帘传来,颀长的身影映在帆布上,他和声细语问道:“下官担心裴都统的伤势,可否进来看看?”
顾怀玉身子一颤,这才从那阵情迷意乱中抽离,他取出帕子拭了拭下巴,唇上残留的酥麻感陌生得让他指尖发颤。
“进。”他定了定神,嗓音却比平日低哑三分。
沈浚掀帘而入,目光在他泛红的眼尾停留一瞬,立即规矩地垂下眼帘:“裴都统伤势可还稳妥?”
裴靖逸大剌剌地盯着顾怀玉瞧,仿佛那张脸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漫不经心道:“沈大人多虑了,死不了。”
沈浚对他的敌意恍若未觉,反而更加温文尔雅地一颔首:“裴都统一路护持相爷,劳苦功高,沈某感激不尽。”
老军医明显感觉到指下的脊背骤然绷紧,差点让手中的箭头滑脱,连忙提醒:“裴都统且放松些。”
裴靖逸慢悠悠用拇指抹过下唇,眼底带着几分挑衅:“沈大人真是体贴入微啊。”
沈浚说话滴水不漏,脸上挑不出半点错,“裴都统是相爷的人,沈某自然要格外关照。”
裴靖逸抹过的唇角忽地一翘,斜睨着他:“相爷的人也分内外,沈大人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相爷的'内人'呢。”
他故意在“内人”二字上咬了重音,“倒叫裴某忘了沈大人是‘外人’。”
沈浚脸色微变,这分明已经暗示谁才是顾怀玉的‘内人’?
顾怀玉懒得理会这些争风吃醋的闲话,转向沈浚问道:“你们怎会在此?”
沈浚迈着一贯君子的步伐走近身前,特意弯下腰身,不让上官仰视自己:“下官听韩使君说相爷孤身入东辽,实在放心不下,便带着熟悉边境的镇北军前来接应。”
话说得轻巧,仿佛只是出门踏青般简单。
若让韩鼎听见,怕是要跳脚——
顾怀玉临走时明明交代只需如实告知,他那些下属却一个个红了眼要闯东辽。
韩鼎拦都拦不住,为了入东辽,这些人有使银子贿赂他,有阴阳怪气嘲讽他,有义正言辞蛊惑他的,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顾怀玉微微点头,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沈浚目光与他相接,刻意忽略那眼尾未褪的薄红,正色道:“相爷此行可还顺利?”
“成了。”顾怀玉唇角微扬,“速不台部落已应允,大战时会自后方突袭皇庭军。”
沈浚展颜一笑:“恭喜相爷。”
说着是来探望裴都统的,可自打入帐起,连裴都统一眼都没看过。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谢少陵猛地掀帘而入,几个箭步冲到顾怀玉跟前,竟直接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坐着的上官。
少年眼眶通红,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搂着顾怀玉的手臂不住发颤:“相爷太冒险了……”
裴靖逸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这一个接一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谢少陵全然不觉,只顾着将顾怀玉的手攥得更紧,声音里压着哽咽:“相爷若有个闪失……大宸怎么办……朝廷怎么办……”
少年顿了顿,眼尾更红了几分,“我……我怎么办。”
顾怀玉知他忧心,顺手揉了揉他发顶:“最后一次,往后不会了。”
谢少陵眼底顿时漾开笑意,少年人的情意直白热烈:“我很想相爷。”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突然打断这温情时刻。
只见裴靖逸额角青筋暴起,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俨然在忍受剧痛。
顾怀玉转头看去,恰见老军医剜出最后一支箭头,正拿着金疮药要敷。
裴靖逸恰在此时抬眸,明明疼得面色发白,却偏要冲他扯出个笑:“相爷……不必管我……”
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三分隐忍,七分逞强。
顾怀玉岂会看不出他在作戏?但裴靖逸肯为他花这份心思,倒也叫人受用。
他将手轻轻覆在那青筋暴起的拳头上,裴靖逸立刻反手握住,十指紧扣,半点也不肯松开。
沈浚与谢少陵对视一眼,一个眸色微沉,一个咬紧了后槽牙。
“都去歇着吧。”
顾怀玉稍一沉吟,“三个时辰后启程回并州。”
待那二人退出军帐,裴靖逸盯着晃动的帐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背上的伤突然就不疼了,连老军医往伤口撒药粉都觉着是在挠痒痒。
因这耽误了一段时间,一行人沿着走私小道潜伏回到并州,已是日落时分。
众人一抵达并州城前,便觉精神为之一振。
只见眼前连绵百里、旌旗如林,浩浩荡荡的军帐漫无边际地铺开,旌旗猎猎如火,随风起伏,军容雄浑,遮天蔽日。